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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勵不等他說完,用力一踹,羅廣文應聲而倒。

  陳奉大聲咳嗽。

  顧勵自一片狼藉之中把陳奉扶了起來:「你沒事吧?這人不是我叫來的,跟我沒有關係。」

  陳奉按著他的肩膀撐起身子:「我知道和你沒關係,他是追著我來的。」

  「是為了那所謂的藏寶之地嗎?」

  「不錯,張慈兒這一路北上,搜颳了不少顯貴勛戚,所得財物都藏在……」陳奉見顧勵眼巴巴望著,促狹地笑了一下:「藏在哪兒,我可不能告訴你。這筆錢,是我用來東山再起的本錢。」

  顧勵心裡砰砰亂跳,下定決心務必要把錢搞到手。

  陳奉看向昏迷的羅廣文,走上前,手起刀落,毫不猶豫,用指間篾片結果了羅廣文的性命。

  鮮血自羅廣文頸部噴射而出,顧勵嚇了一跳,幾乎呆住。

  陳奉很顯然不是第一次殺人了,鎮定自若地收好篾片,看向顧勵,取笑道:「膽子這么小,來軍中多久了,沒殺過人麼?」

  顧勵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看見死人,臉都白了。

  陳奉傷口還疼,高燒未退,乏力地坐到了一邊,問道:「你在京城中還有別的住處麼?」

  床塌了,這地方顯然是不能睡了,要他一個傷患睡地上,這二月天鐵打的漢子也禁不住凍,更何況這裡頭還有個死人。

  顧勵回過神來,靈機一動,說:「我在正西坊有一住處,是那位俞公公送給我的,只是我從來沒去住過……你要去嗎?」

  陳奉原想使些銀子讓顧勵另外典處房子,不過這俞公公所贈的房子更合陳奉的意,既然是宮中宦官所贈住宅,想必不會有官兵前來搜捕,正好可以讓他得以喘息一段時日。

  顧勵看出陳奉意動,說:「那宅子在正西坊的二條胡同,離這裡有些距離,我扶你過去麼?」

  「我形貌特殊,不宜拋頭露面,你去外頭雇輛車來。」陳奉掏出錢袋,給了顧勵一兩碎銀子。

  顧勵拿了錢,出了門,把俞廣樂叫到暗處,對他說:「你在二條胡同的那處宅子,借我用一段時日,我要用來安頓一個人。」

  顧勵雇好了馬車,在門口等著,他進了屋,就見陳奉重新換回了那副氈笠縹衣的打扮,眼睛上還蒙著一根黑色布條。

  顧勵不知該怎麼處理羅廣文的屍體,陳奉亦是管殺不管埋,指點顧勵仔細檢查衣物上有未沾上血跡,至於羅廣文的屍體,就丟在屋裡,反正這處房子他們也不會再回來了。

  顧勵打點妥當,扶著陳奉出了門,上了馬車。馬車出了鷲峰寺街,過曲子胡同,上蕭家橋,繞過象房,直奔宣武門南去。

  顧勵忍不住探頭觀望,見到沿街已有零星坊市開業,販夫走卒來往,路邊更有一座禮拜堂,雖是中式建築的模樣,卻有兩個高大的洋人從馬車上下來,其中一人顧勵看著眼熟,似乎是曾來城頭上拜訪過顧勵的道明會傳教士孔大力。

  馬車從宣武門下駛過,門樓上寫著三個肅殺大字——後悔遲,顧勵記得,明清時期宣武門都是用來砍頭的地方,因為這裡離刑部大牢比較近,囚車來往方便。這門口上既然寫著「後悔遲」,那麼後楚想必也與明清一般,在宣武門給囚犯斬首。

  上了宣武門大街,馬車往左一拐,就是騾馬市街,過了梁園,沿著石頭胡同往觀音寺方向,就到了二條胡同。顧勵扶著陳奉下車,打發了車夫,正用俞廣樂給的鑰匙開門,餘光一瞥,瞧見俞廣樂正從拐角處露出個腦袋,眼巴巴地望著他。

  顧勵一驚,也不知道俞廣樂怎麼跟來的,連忙沖他努嘴擠眼睛,示意他趕緊走。

  陳奉站在他身後,問道:「怎麼還不開門?」

  顧勵把門打開,扶他進去。這屋子不大,不過三楹,用來給陳奉住正好。顧勵把陳奉安頓好,眼看已經是晌午了,在陳奉這裡花了太多時間,顧勵還想到城中各處看看,於是對陳奉說:「這裡久未住人,無米麵糧食,你給點錢,我去外頭買些吃的。」

  陳奉只得給錢,又說:「再去給我買些藥來。」

  顧勵讓他寫下藥物名,出了門。

  俞廣樂還在拐角處守著,顧勵給他使了個顏色,兩人一前一後,過了正陽門大街,確認沒有人跟著,顧勵才對俞廣樂招招手。

  俞廣樂忙不迭地走上前來,別的不問,就一句:「夷辛,咱們是不是該回宮了。」

  顧勵問他:「著什麼急?你方才跟著那家丁,看出根腳沒有?」

  俞廣樂聽聞顧勵還不肯回宮,十分沮喪。顧勵忽然覺得,俞廣樂像一條忠心耿耿的小獵狗,此時這條小獵狗正耷拉著耳朵。

  顧勵擺出嚴肅臉,俞廣樂只得道:「小人跟著他,到了穆丞相家門口,他進去了再沒出來,小人就回來了。」

  穆丞相?怎麼會是他?

  顧勵十分意外。

  「你看清楚了?」

  俞廣樂點點頭。

  顧勵琢磨著,他原以為是焦烈威賄賂穆丞相,可是今天卻意外發現,就連焦烈威的贖金,都是穆丞相偷偷幫他繳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顧勵想不通這一點,只得先對俞廣樂說:「你先回宮裡去吧,我晚一點會回去的。」

  俞廣樂猶猶豫豫,不肯走,顧勵板起臉:「我的話你都不聽了。」

  俞廣樂期期艾艾道:「那夷辛什麼時候回去?若是宮門落了鎖,可就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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