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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城張了張嘴。「師哥我發覺……你現在挺壞的。」

  「那是以前的蔣白沒用,他沒本事,沒護住你。」蔣白又在心裡捅了以前的蔣白8刀,「從你媽媽回來那天,我就這麼想的,想讓她知道你受苦了,多心疼你,和我爸媽以家長的身份打一架。哪怕打不起來,吵一架也行。」

  伏城心口一震。

  「我想讓你知道什麼叫有家長,有靠山。」蔣白說,「即便你媽媽對不住你,她也能替你出口氣。我對你再好,也只是你師哥,我想讓你知道你也有家長在,對著我爸媽不用害怕,有長輩給你撐腰。」

  伏城低下了頭,不是說不高興,而是這感覺很陌生。要說很高興嗎?也沒有,可心裡確實硬氣了。這大概就是有媽和沒媽的區別,儘管陌生,但舒服多了。

  「可我媽和他們吵,萬一怪你怎麼辦?」伏城又問。肯定要怪,到時候她恨上師哥了怎麼辦?

  「怪以前的我,確實應該。」蔣白也怪自己,「不過那都不是你要操心的事。現在比賽第一,等決賽結束,我們一起找他們談。」

  「找他們談?」伏城有點迴避這個問題。但師哥做事向來心裡有數,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次日,伏家班又來比賽場地踩點,再過24小時就是決賽了。伏城站在樁上,一次又一次重複訓練,踩著師叔的鼓點和師哥打配合。蔣白暫時還戴著固定繩,貼著膏藥,普通人需要休養1周的傷勢,他沒有那麼多時間。

  一練就練到吃晚飯。伏城只舔了幾口湯,不吃了,急得廖程明恨不得掰開他的嘴往裡面塞。以前擔心他吃多了,沒想到伏小子減重也是莽,偷摸不吭氣往下掉重量,今早又足足6斤沒了。

  1米83的大個子,123斤,瘦得皮都薄了一層,血管更明顯。

  可伏小子呢,偏偏沒事人一樣,不叫苦不叫累,認定的事就做到底,能做到10分絕對不做9分,不給自己留迂迴餘地。和他打小練功一樣,做不好,就硬做,絕不留餘地。

  能吃苦的孩子,別人眼裡的苦,他眼裡的甜,是完成一件一件功課,挑戰一個又一個不可能之後的滿足。

  伏城不能吃太多,其他人也不敢多吃,很保護小班頭,怕勾出他的饞蟲。吃完大家準備上樓休息,養精蓄銳,等待明天決賽。

  進了酒店大堂,張一柳一襲麻布白衣,滿頭銀髮。

  「張師傅?」伏城差點沒認出來,幾天不見瘦太多了。

  「咳,你們來。」張一柳帶他們乘坐電梯上樓,瘦,卻精神爍爍。

  蔣白他們一知半解,摸不透獅子張要搞什麼鬼。這幾天他連房門都沒出,知道他做什麼的估計只有師叔了。

  到了房間門口,張一柳拿出房卡刷鎖,滴滴滴,門開。「進來吧!」

  蔣白帶著師弟們進去,跟著獅鼓隊和徐駿。

  房屋同樣是標準雙人間,地上是透明塑料膜,滿噹噹灑了一地閃料,怕是這幾天都在篩選。正當中躺著一頭佛山獅,墨黑,赤眼凶相畢露。

  張飛獅,可以去踢館的武獅。

  「這……」蔣白萬萬沒想到,原以為來不及做,已經做好準備和師弟用金獅打決賽。

  「張飛獅,白毛背,爛耳朵,銅錢腦。」張一柳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

  伏城恍然大悟,終於明白張一柳趕飛機時那個大箱子裡是什麼,是竹篾和紙,布和閃料,筆和顏彩,還有親手熬好的漿糊。他竟然把獅頭扎的原料帶來了。

  再瞧床邊,有一個20厘米長的小縫紉機。他不僅帶著原料,還帶著工具,來了佛山一步不出,悶在房間裡做一頭張飛獅。

  伏城伸出手,被硬睫毛刺了下,鋼刷似的。老爸說,真正的張飛獅都是爛耳朵,因為是武獅,象徵這頭獅在打鬥中受過傷。

  這頭張飛獅眼皮青藍,耳朵就是爛的,怒目圓瞪仿佛身經百戰。閃料是純黑色,可毛邊雪白,更顯出殺氣來。

  「你們再看它的眼睛。」張一柳的聲音高了一個八度。

  伏城低頭細看,兩邊赤眼的外眼角各帶一條血紅色的線,有小指寬,半米長,逐漸纖細。

  「這才是正宗的張飛獅。」張一柳嗓子都啞了,為了做這頭獅子幾乎沒睡多少,「臉上的花紋是嶺南圖案,佛山是舞獅之鄉,應當這樣。寶鏡邊上的絨球有9個,尖角向下,大吃四方。眼外的紅線是血線,張飛當年殺敵至雙目充血,張飛獅沒有這兩道就不地道。」

  伏城突然蹲下,和一頭等待覺醒的武獅面對面,人和獅子的靈魂碰撞,獅子沾了人的呼吸就要活了,人借著獅子的勇氣成為猛獸。

  「明天,扛著我的張飛獅,贏個獅王回來!」張一柳最後說。

  伏城抱起獅頭,穩穩地站了起來。

  這一夜,伏家班的每個人都沒安睡,包括張一柳。可每個人都起得很早,精神充沛。到了整點,廖程明請張一柳給黑獅開光,酒店聽說有獅子要辦開光儀式,特意騰出了正門的位置。

  張一柳被鄭重請出來,手裡的狼毫也是從北京一路背來的,親手給這頭張飛獅簪花開光。酒店知道這是戰獅甲的獅子,早準備好紅鞭炮,一路燃到停車場。

  炸聲混著掌聲、手機拍照聲,伏家班在一片熱鬧中被送上劉師傅的車,朝最後的比賽地點出發了。

  張一柳坐在車上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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