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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廖程明直起身。

  院門被人猛一腳踹開,張一柳走路帶風衝進來,幾步衝到了院裡。他沒好好梳頭,白髮在風裡狂亂,眼裡卻是滄桑後的狂熱,一股熱愛正在爆發。

  「廖瘸子!」他在院中一站。

  「獅子張?你神經病啊?」廖程明神色如常,「大清早上我們伏家班抽風。」

  「抽你個屁!就你那點本事還量尺寸,你看得懂幾厘米?」張一柳像個爆發的煙囪,自帶血雨腥風,「伏弘他當年看不起我的獅子,我今天就要讓他兒子給我打下手,做苦役,獅子頭,我來做,竹篾讓他兒子親手削!我倒是要看看,他伏弘的兒子能用佛山獅打到哪一關,能不能打回佛山去!」

  院內人俱是一怔,屋裡正在對鼓點的獅鼓隊朝院外跑來,只有蔣白不驚訝,挺拔地站在張一柳面前,安靜地對視。

  「張師傅。」他很有禮貌地說,「我替我師弟們,謝謝您了。」

  第96章 量尺寸

  伏城徹底驚訝,張了張嘴,不自覺地重複著:「幫我們……做獅子頭?幫我們?」

  這語氣完全不像是他了,沒有張牙舞爪,倒像是個小孩子,有點生怯,不敢相信眼前的好事。一剎那,蔣白被回憶打碎,眼前的少年退回小孩子,頂著剛剛被自己剃壞的小圓寸,怯生生站在自己家裡。

  那個家,不是現在的家,裝修普通。

  「小白啊,又帶你的好朋友來了?」周圍的大人都問他,都笑著。

  男孩很害怕,不敢往前走,周圍的一切都讓他感到陌生。他很小,手掌也小小的,還貼創口貼,被蔣白握在手裡,濕濕的都是汗。自己帶他去找座位,有一張座椅特意裝飾過,拴著金色雙層大氣球。

  牆上是氣球拼出來的字母,桌上有一個3層的蛋糕。桌面擺滿了禮物。

  可自己最想要的,還沒看到。蔣白看到自己讓那個男孩坐主位,男孩不敢,連笑都不會笑了。於是自己和他擠一張椅子,兩個人一起坐在主位。大人們讓他們切蛋糕,自己把蛋糕刀遞給男孩,緊緊握住他的小手,教他切世界上最完美最穩固的三角形。

  「嘶哥,我肚子好餓。」他轉過來了,是小時候的伏城。

  自己二話不說把他摟起來,乾脆讓他坐在自己一條腿上,坐得又酸又麻,還假裝扛得住。兩人差不多大,自己卻高了師弟半頭。師弟用小叉子插蛋糕里的水果,不敢去吃最大的那一塊,只敢舔一舔奶油。

  心臟難受,酸,漲,疼,蔣白感受到了。自己只比伏城大3天,可自己什麼都有。他什麼都沒有,那自己就把所有給他。

  「你吃。」蔣白聽見自己說,一邊抱著師弟,一邊給他拿最大塊,「餓了就要告訴師哥,不然我……不管你了。我過生日了,我今天比你大1歲。」

  「嘶哥你管我。」男孩聲音很輕,只和自己眼神有接觸,明顯懼怕那些並不認識的大人。他沖自己笑了,小梨渦比什麼氣球都要閃亮。蔣白還想給他切蛋糕,一口口餵他,看他吃好吃的,摸他被自己餵圓的小肚子。

  那個小梨渦,才是生日禮物。

  現在,蔣白回過神,長大了的師弟又一次流露出那種生怯。原來伏城並不像外表那樣豪橫,他對這個世界是有怕的。

  「真的……您真的幫我們?」伏城又問。

  「不是幫,這是你爸欠我的!」張一柳奪過軟尺,扔掉,手裡拎著自己用了幾十年的十進位唐尺,「做獅頭用軟尺量?丟人!父債子還,伏弘當年看不起我,如今他的兒子就要給我當幫工!我告訴你們,伏家班如今不行了,你們這些東拼西湊的玩意兒最好能打到佛山去。打不到佛山去,我笑掉大牙!」

  說完一把拉過伏城,拉了一個趔趄。

  蔣白又一把拉回來。「您動手輕一點,他是我師弟。」

  「我給他量身高,你瞎啊?」張一柳看哪個都想罵,伏家班的小子都不是好東西,「還你師弟?你見著有幾個舞獅頭的這麼高?上了樁,壓死你!」

  「壓不壓死我,我說了算。」蔣白死不放手,「您別嚇著他。」

  伏城眨了眨眼,張一柳還能把自己嚇著?

  邱離和青讓什麼都不想說,看看,看看,蔣白又開始端水了。全世界都能嚇壞伏城,伏城是全世界最弱小。

  廖程明真沒想到張一柳肯親自操刀。「獅子張,我先和你說好,伏小子他個頭大,你別拿一般尺寸來做。」

  「知道,外行就閉嘴吧。」張一柳重新執起唐尺,眼睛裡有光,多少年這股熱愛不散,足以讓他把生命燃盡,「這肩膀直,扛獅頭倒是穩當……比普通號大些,也要重一些……你們要做幾頭?」

  伏城、邱離和青讓全部不敢做主,一起看蔣白。

  「兩頭紅兩頭黃,再要一頭黑色的。」蔣白沉住氣。

  「嚯!」張一柳眉毛擰緊,「看你年齡不大,還挺敢開口的。還要黑獅?黑獅你們也配?你們舞得起嗎?」

  「舞不舞得起,我們說了算。」蔣白停了幾秒,「做不做得出來,您說了算。」

  或許是少年的不卑不亢,或許是這句話的輕慢和拖長調,張一柳竟然沒有罵人,反而是笑容。連廖程明也笑了,小白那樣子,十足十得像那個人。

  舞不舞得起,我們說了算。廖程明捏一捏眼角,伏弘,你看看,你大徒弟失憶了還沒忘你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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