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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拿涼水沖沖臉。沙發上,劉香一邊織一邊說話。

  「大哥,你喜歡這個顏色嗎?」

  「小時候,我媽帶我在家看DVD,有個電影就是,男人回家的時候,一棵特別大的樹,掛得都是黃手絹,特別漂亮。我媽說,這是有人等他回家呢,惦記他呢。」

  「然後,那個男人一哭,我和我媽也都哭了。媽還說,她永遠都惦記我,死了也惦記我,以後也有別人惦記我。」

  「那天我就覺得,這個黃顏色特別漂亮,電影裡面一棵樹,都掛滿了。這得有多惦記那個男人啊,才掛了滿滿一棵樹,掛了一路呢。大哥你,喜歡這個嗎?」

  劉香拿黃毛線往棒針上套,戳一下,再慢吞吞地套一針。滴水穿石,終於把卞鶴軒的心給戳炸了。

  「嗯,喜歡,你好好織啊,明年哥戴上。」卞鶴軒一邊拿涼水洗臉,一邊沖眼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卞鶴軒上一回哭,是他老子死了。

  後來吧,他覺得自己要是再哭,一定是經歷著生不如死的逆境,或者巨浪滔天的悲慟。比如公司破產自己翻不了身了,或者卞姐出什麼狀況。這時間他懂了,原來心酸到了一定程度,要麼就是上一回那種驚天地泣鬼神的哭法,要麼就是渾然不覺的流眼淚。不用非等到生離死別或生不如死,就點點滴滴的刺痛照樣能戳穿一個人的底線。要擱從前他才不管醫不醫院、病不病人,他就想給傻子多積點兒德,好叫天上地下菩薩觀音什麼的多關照關照他,多疼疼他。

  極為膚淺就極為膚淺吧,他認了。這傻子就該著是他卞鶴軒的,別人,別碰。

  半個月後,第二輪復健開始了。

  「你這種解決方法,其實非常正確。」梁醫生聽完卞鶴軒的話,很是贊同。

  「我能有什麼轍啊,這是醫院。」卞鶴軒活動著腳腕,沒事兒干,就把羅修的事情說完了。

  「你現在還帶你弟看日出嗎?」梁醫生問。

  「帶啊,每天都帶他看看,他不喜歡看,還老犯困,都是睡一小覺再叫他。」卞鶴軒說的實話,傻子每次都摟著他補一小覺,等天色亮起一角再不情不願地睜眼睛。

  每天都裹在那件大羽絨服里,兩個人分一個糖三角。

  「其實,作為醫生,我們是不鼓勵家長教病患充分理解負面情緒的。」梁醫生又說。

  「啊?為什麼啊?那他們有負面情緒了怎麼辦?」

  「不怎麼辦,這是個難度極大的挑戰,不僅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訓練效果也不一定好。」梁醫生拉著卞鶴軒到器械旁,眼睛望向劉香,劉香手裡的圍巾織了一肘長了,「首先,家長要用科學的態度,回答孩子的問題。比如,死亡就是死亡,再也不會復活。絕對不能用變小星星、去很遠的地方旅行來教育孩子。正常兒童可以,他們不行,否則會輕視死亡,很危險。」

  卞鶴軒想起小傻子提及他媽死了的表情,好像根本就不難過。

  「再有,像被人欺負了,自己嫉妒別人了,或者第一次感到憤怒或仇恨,我們要以引導他們看淡為主。換句話說,就是佛系,把孩子們教育成不生氣、不記仇、不需要別人道歉的性格。」

  「啊?那這不是軟柿子嗎?」卞鶴軒理解不了。

  「軟柿子又怎麼了?對智力殘疾的孩子而言,這就是一種保護措施。因為他們無法處理的狀況太多,如果放不下仇恨,可能會去傷害別人,如果一直憤怒,就等於傷害自己。你不能期望他們得到所有人的公正對待,要引導他們不自行處理危險狀況,正確尋求幫助。」

  卞鶴軒愣了愣,艹,還真是!傻子就不需要別人道歉,被羅修欺負了也不生氣,先躲得遠遠的。

  「除了這些,多看苦情電影也是一種刺激。要引導他們理解悲傷,學會同情,從而調動他們的感官情緒。久而久之,有些孩子就開始為電影主人公的幸福感到喜悅,為他的不幸感到難過,這就是同情,是一種成功的刺激。」

  黃手絹?卞鶴軒想起來了,怪不得劉香喜歡鵝黃色,那是傻子媽陪他看了無數遍才有的印象。

  這樣一琢磨,卞鶴軒就特別想他那個小傻子。

  「您等等啊,我去看看我弟幹嘛呢。」卞鶴軒和梁醫生請假,誰知道一回頭,座位上又空了。

  服了,服了,真得罪不起。但是卞鶴軒這回倒是不著急,因為打開手機發現小紅點就在不遠處閃動呢,沒走遠。

  就是不知道他幹嘛去了。於是卞總決定不吭聲,先不喊他,自己偷摸過去瞧一瞧。

  作者有話要說:

  《幸福的黃手帕》是一部很老的日本電影,特別感人,很推薦大家去看!雖然古老但最後鋪天蓋地的黃手帕是淚點!

  解答兩個問題,一個是糖三角裡面是紅糖餡,一個是孩兒面是一種很普通的幼兒護膚品,瓶身蘑菇狀,價格在10塊錢左右。

  第51章 王霸之氣

  拐過一個轉角是復健大廳。卞鶴軒循著小紅點找過去,遠遠一望,認出站在花里胡哨的自動販賣機前面的小傻子,放心了。

  劉香是真的很好認,本身因為高就占了個優勢。幹活的時候不習慣穿牛仔褲,一身淺灰色的運動衣怎麼勸都不捨得扔。卞鶴軒只好求卞姐給他買了幾身好的,也是運動衣,結果他又不穿,氣死活人都不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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