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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音滿是苦藥味兒,卞鶴軒忒敏感,扭頭一看,艹,傻子眼圈兒都紅了,往回憋眼淚呢。

  「你哭什麼啊?又怎麼了?」

  「沒什麼,我就是,就是……」劉香不會忍哭,但也不經常哭,總樂呵呵的,從不愁眉苦臉,連紅眼圈兒都是上半臉哭、下半臉笑,「就是提前想大哥了,咱們,進去吧,叫醫生等著不禮貌。」

  卞鶴軒見劉香哭過兩次,第一次是被自己暈血嚇的,第二次是被自己打的,這一回哭得太他媽突然了。

  「老子還沒死呢,你提前想我幹嘛?」

  「大哥你出院了,是不是就,不用護工了啊?」劉香扶著他往裡面走,抓得緊緊的,生怕大哥下一秒就跑步了。

  這麼一說,卞鶴軒就明白了。「你是不是捨不得哥啊?」劉香不說話,盯著回力鞋看。就是抓得更緊了,緊到卞總那條花臂都被捏酸了,但是很爽。

  「是不是捨不得哥?」卞總覺得有點兒飄啊,今天日子不錯,宜復健,宜欺負大兔子。

  劉香這才松一鬆手勁兒:「大哥,其實護工這麼想,不對,病人能早出院是好事。可我……」後面就不說了。

  卞鶴軒飄飄然的,貼著兔子耳朵,問得一點兒都不穩重,很痞:「那你,知不知道哥怎麼想?」

  劉香揉揉耳垂,痒痒了。「不知道。」

  「其實,哥也捨不得你。哥帶你走,你就別想下戶了。」

  話音剛落,劉香的臉噌一下就紅了,像被大風吹過。

  復健科的醫生姓梁,先看了卞鶴軒的片子,又問了許多關於痛感的問題,一切妥當後,帶他進了復健室。復健室非常大,有花樣迭出的器材,20多個病人在醫生陪護下進行康復鍛鍊。挨著牆有一排座椅,卞鶴軒瞄了一眼,嚯,都是護工。

  還有一個臉熟的,在301幹過幾天。

  傷感情緒已經被劉香自己消化完了,媽說過,船到橋頭自然直,眼下的事,永遠比明天重要。他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大哥的復健課,必須監督,因為他以為卞鶴軒是真的怕疼。

  「我們就先從最基礎的開始吧。」梁醫生說,看了一眼護工。他一天要見多少病人吶,也做過智力康復的研究,從剛才觀察到現在,確信這個小護工是智力殘疾者。

  智力殘疾者,對梁醫生而言並不少見。但讓他驚訝的是,恢復程度如此之高的智力殘疾者,真的不多見。

  除非是從很小就開始接觸必要的系統訓練,否則他的共情感知不會這麼突出。他對病患的體貼入微都是明示,聽病患重複提及痛感時會有情感呼應。很難得,確實讓梁醫生佩服。

  「麻煩您了啊。」卞鶴軒其實不太願意和梁醫生說話,一進來就盯著傻子看個沒完,好像做復健的人該是劉香,特招他煩躁。卞鶴軒最煩別人研究劉香了,就跟沒見過傻子似的,老盯著自己這一個看。

  他又拍了拍傻子的手,也不知道傻子緊張什麼呢,抓得特別緊:「去,坐著等哥,別亂跑,誰叫你都不准瞎跑啊!」

  「大哥,我想和醫生說句話,好不好?」劉香看不出來自己被梁醫生研究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趕緊的,說完了上那邊織你小圍巾。」卞鶴軒抬眼一瞬,覺得梁醫生態度還可以,就沒反對。

  沒想到劉香的意思是去旁邊說,背對卞鶴軒,拉著醫生的手就往窗戶邊走:「醫生你好,我是大哥護工,能求你點兒事情嗎?」

  梁醫生在心中默默做測評,有主動交流的意願和行動力,語言能力過關,智力應該在70以上,超過輕度弱智線,非愚鈍型病例。

  「您說,慢慢說。」

  「我大哥他,特別怕疼,特別特別怕。」劉香回頭看了一眼,看出大哥不太高興,誤以為是抗拒復健,「他都不願意來,可我經常干護工,知道這個課不能落下。」

  語言邏輯能力較高,對人有同理心,獨立的工作能力,75以上的智力了吧。

  「您希望我做些什麼呢?」梁醫生拋磚引玉。智力殘疾者善於用是或不是回答問題,主動闡述觀點和直接感受的複雜問題就很棘手。

  「我希望,你能不能多哄哄我大哥啊,就是,也不用太遷就他,畢竟,這個復健是會疼的。」劉香確實有智力殘缺的表現,眨眼速度明顯慢了,大腦進入高度集中的狀態,「就是,醫生你下手輕一點兒,別讓我大哥太疼了,我以前見過,復健時候疼哭的不少。就想求你,請對我大哥下手輕一點兒,不然他該不來了,好不好?」

  理由展示充分,用詞準確,有主觀感受和旁觀感受,懂禮貌,很高分的回答了。智商怕是還要再高一些。梁醫生仔細打量起來,出於職業習慣,對劉香的表現展現出極大興趣和肯定。

  「好的,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劉香,文刀劉,禾曰香。」

  「說什麼呢你?」卞鶴軒又嚇唬人了。

  「沒說什麼,大哥你好好練,我去……」劉香看了看護工休息處,很放心,他覺得自己和醫生溝通好了,笑成一顆香噴噴的椰果,給大哥打包票,「我去織毛線了,大哥練完了,叫我,我帶著茶。」

  說完,自己很開心地走了,連背影都寫著兩個字,開心。

  卞鶴軒不開心了,他以為復健是拉著大兔子,沒想到是拉著梁醫生。拉著兔子多舒服啊,還椰奶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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