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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說過,難受可以哭。

  「我媽說,今天灶王爺上天宮,和王母娘娘玉皇大帝說地上的事,要是說了不好的話,下一年這個人就過不順了。」

  雪白雪白的小糖瓜,一共就十幾個,亂七八糟躺在袋子裡,價簽是20塊。

  「我媽還說,灶王爺特別饞,只要把他供在灶台邊上,再供著糖瓜,就行了。我沒花阿姨的錢,我不想叫灶王爺上天說大哥壞話。」

  一小袋糖瓜的份量,大超市里怕是搶瘋了,買年貨的人排出十幾隊來。

  「媽說,灶王爺看見糖瓜,就想下來吃,一吃,嘴巴就黏住了,上了天宮就說不出話來,什麼事都說不了。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就不給地上的人記過,來年,平安如意。」

  瓜紋都糊了,是劉香攥著排隊,手心攥熱了糖,化了。

  「明天我帶回去,給灶王爺上供。大哥你就好過了,過了年三十,還能吃呢。」劉香說。他確實傻,委屈說完了就完了,說完了就忘。剛才還淚水汪汪的,這會兒眼眶都幹了,就是手疼得發脹,攥拳頭都攥不實。

  「大哥,你現在想吃糖瓜嗎?我給你,拿一個啊。」劉香突然問,笑得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卞鶴軒從沒算過自己還能有這麼一天,叫一個傻子,逼到懸崖邊,噎到說不出來一個字,逼得他跳崖的心都有了。所以他特別恨劉香的臉,就是這張臉太能騙人了,才叫他總是忘了,忘了這就是一個傻子。

  就剛才,他真沒把劉香當傻子,當個正常人,差點兒丟了的正常人。

  「那個……」一向吹牛逼不打草稿的卞鶴軒咬緊了牙根,多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但他的手鬆了,剛才攥得可狠了,現在一點點往上磨蹭,神不知鬼不覺,把他打紅的那四根手指全抓牢了。

  都給傻子的手打哆嗦了。

  傻子最傻的地方就是不用別人道歉,放得過別人,也放得過自己,不生這個氣。卞鶴軒張了張嘴,對不起仨字怎麼都說不出來。好在劉香不需要他說,他像是一顆車載小盆栽,搖搖擺擺,只要有陽光就行,很好養。

  「大哥,你攥得我手疼。」劉香毫不掩飾難受,其實剛剛難受勁兒就過去了,但大哥換了一種方式抓他的手,那股難受就又回來了,讓他忍不住想說,甚至還想說得嚴重些,最好能說自己手疼得要斷掉了,大哥就會給他好好揉。

  像上回被開水燙了,叫他一聲小傻子。

  劉香知道自己不算太傻,只是輕微智障,但他,喜歡聽那一聲小傻子。

  「我……我下手狠了吧?」

  能說出這句來,已經是卞鶴軒的極限了。他只會把打紅的手摁到心口來揉,揉完了還給吹氣,哈一口熱氣,往傻子紅腫的掌心裡吹。他特希望自己這口氣是一口仙氣兒,吹完就立馬不疼了,也能讓傻子把剛才挨打的事兒忘了,忘得乾乾淨淨的。

  下次還是打屁股吧,屁股肉多,不疼。

  「大哥打我了,三下呢,顧異哥哥說得沒錯,大哥超凶。大哥你,一點兒都不好。」劉香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說這個。或許是因為大哥這一回沒叫他小傻子。

  卞鶴軒心裡擰巴得跟長毛了似的,但和一個傻子道歉,這是他無論如何做不出來的。最大限度也就是攥著劉香的手,像個毛手毛腳的莽撞青年,毫無章法。他也覺得疼,自己手疼,心裡也擰巴著疼。

  可能還因為自己冤枉了傻子吧。卞鶴軒是這麼想的,他確實是錯怪人了,但傻子挨打就長記性了,下次就知道不亂跑了,他是為了傻子好。更別提外面還颳大風呢,傻子最怕颳大風了。自己可沒欺負人。

  所以說,打手這種事兒,只能傻子媽來,自己還是打屁股吧。

  「你……手還疼啊?」卞鶴軒想問還疼嗎,但開口就成了反問句。

  「嗯,我疼。」好容易等到大哥開口問了,劉香趕緊說疼,可他臉上真不是淒淒哀哀的慘相,他太愛笑了。笑著喊疼,只有傻子能幹出來。

  「真疼啊?」心臟像被系成一個死扣,比領帶溫莎結還他媽勒得慌,反正卞鶴軒說不出來那種感覺。

  「那我吃個大白兔吧,就不疼了。」劉香從褲兜捏出來一顆大白兔,叼在嘴裡,擰著拆糖紙。卞鶴軒才幡然覺悟,他把傻子做的飯菜打翻了,倆人都沒得吃。

  傻子從3點熬的湯,給他燉的排骨,都叫他一巴掌給糊地上去了。

  「那個,扶哥起來吧。」卞鶴軒挪腿下床,高高地站起來,比劉香高一截兒。還是左臂掛在劉香肩上,右手拄拐,蜷起左膝蓋來,走一步就疼一下。

  「大哥,要幹嘛去?」又成連體嬰,劉香喜悅得不得了,大哥又讓他扶著,熱熱貼著他,還能摟大哥的腰。

  卞鶴軒忍著疼往衣架走,剛才蹦躂得太狠了,這會兒遭罪活他媽該。「你猜猜。」

  大哥自己扎的小揪揪,像個小尾巴似的,劉香被大哥歪頭一笑給迷住了。沒想到大哥還有這麼可愛的時候啊,像小孩子。

  「大哥……要去洗褲衩兒?」劉香問,洗手間裡的褲衩兒還沒洗完呢,大哥的褲衩兒,都是白色的,可乾淨了。

  「你真別洗了,真的,再洗下去,哥二十個褲衩兒也不夠穿。」卞鶴軒彎起左肘,輕輕捏了下傻子的下巴,很寵,捏著還搖了兩把。他學劉香說話,不說內褲了,也學著說褲衩兒,逗傻子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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