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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隻手就像一把上膛的槍,穿著指縫勾住卞鶴軒,拉住就不放,霎時就把卞鶴軒給斃了,血濺當場。

  劉香執意要把健康證塞給他,算盤打得挺好。收了健康證就算上戶了。兩人手疊手推拉著,氣氛從尷尬逐漸升溫至微妙,卞鶴軒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當下。可用一個傻子,卞鶴軒覺得自己丟不起這個人了。

  「呦,又抽菸了吧?開開窗,換換氣,收垃圾了啊。」進來一個人,是醫院後勤的老媽媽,快退休的年齡,把拉手的小伙子當探病的人,「家屬記得打熱水去啊,晚了排長隊。明天的病號飯訂了嗎?」

  卞鶴軒吃不慣,連醫院的飯卡都沒充錢,但老媽媽對他很照顧:「誒誒,一會兒訂,一會兒的啊,辛苦您嘞,過兩天給阿姨拿盒茶葉。」叫他沒想到的是,劉香竟一下把他的手鬆開了,快得沒反應過來。

  還有點兒怪失落的。

  「阿姨好,我去哪兒打水吶?」劉香說,想去拎暖壺。健康證塞給僱主了,可人家沒發話,所以也不確定留不留自己。他干護工這行很久了,能看出那點兒小心思來,想急著表現一下,也怕笨手笨腳搞砸了,所以問的是阿姨,偷偷看的人卻是卞鶴軒。

  卞鶴軒一下成了趕鴨上架的人,顧異低頭用APP給米小左訂外賣呢,米小左等他發話決定劉香的去留,傻子要拿又不敢拿暖壺,老媽媽正往垃圾桶上套黑塑膠袋。

  「去二樓,電梯拐歪就是開水間。」老媽媽挺和藹的,也愛聊天,早晚收一回垃圾,可能也是看小伙子不像幹活的人,多囑咐了幾句,「你們這個年齡啊都是在家裡不幹活的,醫院新換的開水箱,水出來得快,別燙著啊。」

  說完剩下四個小伙子。醫院的樓道里像有生物鐘,到了下午5、6點噗嗤就熱鬧了。

  「我,我能給你打水去嗎?」劉香都摸著暖壺的拎手了,也沒敢動。他把健康證給僱主了,要是再讓他打水,才算留下。

  「得了得了,去去去,打滿了回來。」卞鶴軒盯著石膏腿一陣煩躁,本來夠鬱悶了,不想再和一個傻子費口舌。劉香一下很欣喜,可能是沒想到真留他了,這回的笑是真笑,有鮮靈的生氣在裡頭。

  等劉香出去了,卞鶴軒才呼了口氣出來,有種被傻子牽著走的錯覺。

  「小左,最近你別往公司跑了,多留意留意家政那邊,找著合適的人,把這傻子給我換下來。」卞鶴軒是翻臉不認的那種人,他不想留,人就真留不下。

  米小左嗯嗯地答應了,手機一個電話,他一邊接一邊往外走,下樓拿外賣去。卞鶴軒從外賣聯想到晚飯,就又想起一件事。

  「你一會兒去樓下給那傻子辦一張飯卡。」他把這事交代給顧異了,頭就嗡嗡疼上來。手裡還塞著一張健康證,濕乎乎的,自己攥出了汗。

  劉香的,還有一張免冠證件照。傻子對著鏡頭不會笑,嚴肅算不上,很平靜的樣子,確實好看。

  顧異瞧卞鶴軒對著那個卡包直發愣:「軒哥,你可別胡來。家裡事沒理明白呢,別拿個傻子解悶兒。」

  「傻子解悶兒?你當老子飢不擇食?名字叫起來是一樣,他能和劉湘比嗎?」卞鶴軒將健康證往床頭抽屜里一扔,往後一躺。他不是死皮賴臉的性格,何況被綠,但他覺得這事劉湘得給一個說法,五年,沒愛了也不至於連醫院都不來。

  劉湘是卞鶴軒當初轟轟烈烈拿起來的,給他個說法,他才能裝作無聲地放下。

  「那就行,我看你剛才那樣兒……」顧異不說了,搶生意也好搶人也好,軒哥瞄上誰的時候,眼神就一個樣兒。狗見了肉似的。

  「你當我留他是瞧上他的臉還是看上他的傻了?你軒哥好哪一口你還不明白?」卞鶴軒碰了自己的留置針,疼得一皺眉頭,頂著那張特像男演員的臉,說了句沒臉沒臊的大實話,「老子現在滿腦子都是他白花花的手,都是手啊!」

  這時候,拎著兩個暖壺的劉香,認真數著台階往回走。

  不管留得願不願意,多一個護工就得準備準備。顧異去辦了一張訂餐卡,充完錢直接給的劉香。劉香對這個熟,他以前就干護工,懂醫院這一套。

  「謝謝哥哥。」劉香知道這張卡里是有錢的,收得很仔細。米小左去車裡把護工床扛上來了,是海軍藍色的帆布料子。劉香拿消毒紙巾反覆擦,擦完把床立在沙發邊,給卞鶴軒看,看他是個會幹活的人,手腳利索有經驗,還知道除菌。

  卞鶴軒掃了一眼,手隨意招了招,劉香就像一顆到月份了的香瓜,碧綠帶水,掉了瓜蒂,自然而然地滾到了床邊來。

  「哥哥你叫我呢?」

  「你多高啊?」卞鶴軒就問一句,果真,劉香沒再考慮,脫口說:「我182,夜裡能扛起來。」

  182,夠高的。怪不得188的卞鶴軒都覺得他站屋裡像電線桿子。這麼高的男人叫自己哥哥,怎麼都有點兒彆扭。

  「你別叫我哥哥了行不行?老子這麼一個爺兒,聽了起雞皮疙瘩。」

  「不叫哥哥?」劉香一歪腦袋,卞鶴軒腦子裡轟一聲,知道歇菜了。

  「那叫你大哥哥?」劉香已經脫掉小馬甲了,灰色運動衣也是舊舊的,腰側起球,但是洗得很乾淨。卞鶴軒要不是腿不行,被大哥哥仨字噁心得能翻個跟頭。想了想,還是沒要求傻子叫自己卞大哥,他怕傻子叫錯了,叫成大卞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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