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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是臥在花樹上看書,等自己經過時,她猛地躍下,花雨簌簌,少女抱住她不肯撒手:「哎呀腿疼,你背我回去唄!」

  也有時候她聽著課趴在桌上睡著,毛筆在雪白的臉上划過長長一道墨痕,執教忍著火把她喊醒,少女頂著墨跡迷迷糊糊站起來,聽到執教的聲音就自覺往外走,然後砰的一聲撞在牆上。學堂響起竊竊的笑聲。

  ……

  她只是江水中微不足道的一滴。

  可桐酒看久了,便覺得她分外不同。許是陽光照下來,水滴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與其他人都不相同。

  所以桐酒攥緊手,並不想她從自己指間溜走。

  那年春城飛花,眾人酩酊大醉,春光融融而落,漫天花飛如雪。

  她認真地對樓倚橋說:「我把我的心交給你。」

  是你帶我走入紅塵。

  所以,這顆只因你跳動的心,要交給你。

  樓倚橋趴在欄杆上,頭頂杏花開得燦爛。她舉起酒杯笑,大聲承諾:「我要好好的,保護好你的心!」

  騙子。

  她跪在地上,刨開那小小的墳塋,看到熟悉的衣角時,心想,騙子……明明答應過要好好的。

  我的心……被你丟在哪裡了呢?

  桐酒漸漸從記憶中走出,有些恍惚地看著江舟,最後落在她胸口上,眼裡仿佛有光在浮動。

  可偃甲本是沒有淚的。

  她用古怪的語氣對江舟說:「還給我吧。」

  江舟心中一跳,閃電從空中掠過,剎那的光照亮人間,雨幕中女人黑衣飄揚,宛若厲鬼。

  她好像想到什麼,瞪大眼睛:「你把姐姐做成偃甲?」

  桐酒嘴角彎了彎,笑容僵硬:「是啊,像不像她。」

  江舟劍尖微顫,劍光搖曳一地,「可是……再怎麼像,她也不是姐姐了啊,人死如燈滅,怎麼也回不來。」

  就算偃甲能救活重傷瀕死之人,可要是一個人死去多時,身軀化作白骨,肌膚零落成泥,魂魄已歸地府,如何能救得活呢?

  桐酒固執地說:「能夠回來的,你看,」她朝偃人輕聲喚道:「倚橋。」

  不回應江舟呼喚的偃人,聽到桐酒的聲音立刻轉身,臉上浮現淡淡的笑,緩步迎過去,摸了摸她的鬢髮,「呀,濕啦。」

  桐酒:「是淋濕了。」

  偃人替她揩臉上的雨水,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

  可江舟看著只覺不寒而慄。

  因為此刻這兩人都立在雨中。

  偃人身上也全淋濕了,但還是固執地抬手幫桐酒揩雨,揩去後,桐酒的臉上重新布滿細密的雨水,偃人又重新抬起手……一次又一次,做著無用功,口裡反覆念著:「呀,濕啦。」

  桐酒微微笑起來,雨水順著下顎流下,「你看,倚橋回來啦。」

  江舟緊緊貼著牆,看桐酒帶銀鉤走近,本想拔劍之際,忽然出現不合時宜的暈眩與睏倦。

  該死!

  平時明明有方法抵禦……

  她想往外跑,可是門口早就被堵住了。

  江舟緊緊掐住掌心,試圖用這種方式抵住困意,手軟腳軟地連續躲開桐酒幾次攻擊,意識陷入黑暗前一秒,她似乎聽到皮肉裂開的聲音。

  一道白光從門外掠來,砍掉拿鉤的手,那把帶血的銀鉤在地上滾了幾滾。

  商儀躍入廟中,接住江舟軟倒的身體。

  第75章 末章(上)

  商儀抱住江舟軟下的身體時, 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還好,沒有來遲一步。

  只是一點皮肉傷, 胸口的那顆靈核未被桐酒取出。

  商儀將江舟的身子小心放在地上, 又怕地面太硬她睡不好,把周圍稻草攏起來, 蓋上自己的衣袍,墊在其下。

  她穿的還是上朝的華服, 華麗至極的淡藍衣袍拂在地上,銀絲繡紋在黯淡的廟宇暈出淡淡的光, 裙擺下綴著的珍珠隨風擺動。

  華服就這麼鋪在髒污的石板,她毫不在意,只是攏了攏少女打鬥中散開的發。

  桐酒沒有理會斷手,只是撿起地上的銀鉤,眉頭微微蹙了下,「不要擋我。」

  她不想殺商儀。

  這少女太過聰慧, 日後若有人將偃術發揚光大,成為傳說中那般化腐朽為神奇的偃師,定然是商儀,只會是商儀。

  但商儀慢慢站起來, 擋在江舟身前, 身形挺拔如松。

  桐酒:「我只是拿回我的東西。」

  可是她拿回靈核, 舟舟就不能活了。

  商儀握緊劍柄,眼神堅定,忽地冷風颳進來, 掀起她的衣袍,幾點冷雨灑在臉上。

  桐酒唇動了動,「不要攔我,我會殺你。」

  商儀忽然問,「當年,慈幼坊孩子們的父母也是執教殺的罷。」

  桐酒眼裡沒什麼感情,眾生在她眼裡只是螻蟻。

  「他們看到了倚橋。」

  商儀想起那群孩子。

  年幼便失去父母照拂,被當做怪物關在慈幼坊中,默默等待死亡。

  身體畸形,體弱多病,年幼便病痛纏身,命里註定早夭。

  可……他們本不必如此。

  商儀不是多麼心軟之人,想到此處也不覺唏噓。初上偃術課時,桐酒便教過她們,身為偃師,要格外愛惜生命,如此,才能將死物做成栩栩如生的偃甲。

  她本以為這位執教看著冷硬,卻比任何人都珍愛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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