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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沒有可以讓她歇腳的地方,她只好不斷尋找,直到死在路上。

  好友總埋怨她拼命,其實顏霽想,如果能真的把這條命送出去就好。

  她知道自己在這個世上有親人朋友,不能這樣自私地拋擲自己的生命,那些人深愛著她,如果知道她離開,肯定會有錐心之痛,就像自己失去童雅一般。

  可是,真的太痛了。

  每天如行屍走肉活在世上,天空灰暗,世上所有的東西都失去顏色。

  她曾這樣愛過的人間,好像眨眼間就變成了煉獄,冰冷、黑暗,沒有光。

  而活下去,似乎成了最困難的事情。每一次呼吸都要用盡所有的力氣,像魚離開了水,被迫孤零零地生活在陸地。

  顏霽經常在深夜啜泣,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幅樣子,明明之前、之前遇到的時候那樣歡喜、那樣開心,好像每一個瞬間都五光十色,每一個角落都在閃閃發光。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從南美回來了,她就已經下定決心,回韓江去見自己最好的朋友。

  有時候她會把余心月當成童雅,明明是兩個不相同的人,黑眼睛裡卻流溢著格外柔軟的光。天真、溫柔,與世界又格格不入。

  如果她們能夠早點認識,大概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吧。

  一起討論音樂,一起登台演奏,一起……

  顏霽不敢再想下去,喝下一杯酒,人生哪有那麼多如果,層層遺憾包裹在她心頭。她沒有從前那樣痛楚了,只是覺得空虛。

  余心月在彈琴。

  顏霽總是很喜歡聽她的琴聲。其實顏霽不算個有音樂天賦的人,或者說,是個徹頭徹尾的大俗人,她不喜歡高雅的音樂廳,覺得還不如拎一袋酒鬼花生去聽相聲,經常因這點被哥哥嘲笑,被評「徹頭徹尾大俗人」。然而在聽到余心月的琴聲時,總會很喜歡。

  那人的琴聲中,好像有股治癒人心的力量。

  就像陽光、春風、柔軟的綠波。

  就連只會聽相聲的顏霽也能感受到那其中的溫柔。

  每次余心月彈琴時,顏霽靜靜等在一邊,連心中叫囂的黑暗也被陽光碟機散。

  她看著她,眉眼深深。

  心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又想,要是雅雅在這裡,一起合奏,該多好。

  彈完之後,酒保送過來一束花,說是老闆送的。

  顏霽瞥了眼,認出所謂老闆的字跡。

  顏霽玩味地瞥眼那扇微開的門,和好友一起離開雨落。

  車上,她送了自己準備的禮物,傳說能夠改變命運的薩滿項鍊。

  好友笑問她,為什麼自己不用?

  顏霽只是苦笑。

  她好像……沒有那麼想改變命運了。

  長期浸在痛苦中,內心被絕望折磨得千瘡百孔,甚至,磨平了欲望悔恨,和愛情。

  車窗上映出張憔悴的臉,表情像是朽木死灰。

  十年前她在酒吧瘋玩的時候,怎麼會想到現在?

  可是……她也並不後悔。

  顏霽閉了閉眼,再張開時眼睛裡空落落的,她輕聲說:「我好像已經沒那麼在乎了。」

  好友眼睛亮起,欣慰地笑了:「早該放下,你也該有新的生活。」

  然而等到印鴻飛打來電話時,她看著好友那副猶豫退縮的樣子,忍不住又生氣。在車廂里互相指責,又互相溫暖,十幾年來,她們就像兩隻深夜裡獨自依靠舔舐傷口的獸。偶有爭吵,互相嫌棄,但……

  「沒有你我不行。」

  顏霽笑笑,拍拍她,極小聲地說了句話。

  余心月問:「你在說什麼?」

  顏霽搖搖頭,卻在心裡又念一次:對不起。

  這一次,本來就是懷著再見眼最重要的人,然後釋然離開的心思回韓江。

  所以當看到雪亮刺目的燈光撞來,她居然忍不住騰起絲歡喜,別過頭,卻在好友眼裡,窺見同樣的情緒——仿佛如釋重負,又像欣喜若狂。

  原來你也和我一樣……這樣疲倦了啊。

  ——

  顏霽猛地睜開眼睛,從那場噩夢中驚醒過來,下意識抬手摸摸自己的額頭。

  沒有血、沒有傷,夢境中那慘烈的車禍不是真的,只是那痛楚太過真實,讓她至今臉色蒼白如雪,難以從失落的情緒中抽身而出。

  枕頭已經全濕了,她摸到臉上,一手濕潤。

  顏霽沒有開燈,就這麼坐在黑暗裡,捂住唇,小聲哽咽著,情不自禁拿起手機,撥通那個人的電話。

  「餵——」

  童雅的聲音睡意朦朧,帶著濃濃鼻音:「阿霽,有什麼事嗎?」

  顏霽想說話,吐出卻是破碎的哽咽。

  「阿、阿霽?你哭了?」童雅頓時焦急:「出什麼事了嗎?你在哪裡,我來找你。」

  「不,」顏霽揩把淚,覺得自己被一個噩夢弄成這樣實在是丟人極了。她吸吸鼻子,哽咽著說:「你為什麼、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去聽歌劇?」

  童雅發懵:「什麼,哎?什麼歌劇?」

  顏霽眼圈紅紅,哆哆嗦嗦半天,才把事情原委講出來,越說越委屈,覺得自己可勁兒矯情,可還是忍不住難過,委屈。

  童雅啞然,半晌,才弱弱地說:「可是、可是……阿霽,你真的放在我的包包里了嗎?我沒有找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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