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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娘?

  妹妹?

  「陳軒,帶著你妹妹活下去。」

  季鈞,還是陳軒?

  小小的少年抱著剛出生的嬰兒,茫然無措地站在外頭,他剛失去母親, 又尋不到父親,身上還背著重擔, 兵荒馬亂讓他手足無措,不知應該去什麼地方。

  「孩子,你家裡人呢?」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伯停在了他身前。

  少年看著老伯, 喃喃道:「我娘死了……」

  那老伯嘆了口氣道:「那你還有什麼去處沒有?」

  少年搖了搖頭。

  老伯稍作猶豫,問道:「我家境未必比得上你原先,但至少能給你們一口飯吃。」

  不遠處跑過來一個老婦人, 聞言大叫道:「這都什麼時候你還在這裡發善心?快些走了!匈奴人馬上就要進城了!」

  「這孩子也不容易,孩子,你願不願意跟著我們一起去關中?北地已經亂了,留下來是活不下去的,哪怕你不跟著我們,去了關中至少能討口飯吃。」

  少年原先還不知如何決定,聞言一驚。

  留下來是活不下去的。

  可他不留下來,又要到哪裡去找他爹?

  少年猶豫又猶豫,眼看那老婦人臉上的神情已經從擔憂轉為不耐煩,他咬住牙,在那老伯身前跪了下來。

  「您不用擔心我,但請您,請您收留我妹妹……給她一口飯吃,能讓她長大就行……求您了……女孩兒好養的……」

  老伯長長嘆息了一聲,道:「你這孩子……真是苦了你了,你妹妹有名字沒有?」

  「她叫陳輕,我叫陳軒……」

  季鈞猛然從黑暗中驚醒。

  他叫陳軒。

  他因為夢境而流了一身的汗,忍不住大口喘氣,又很快感覺到胸口難以忍受的痛楚,前胸後背都在痛。

  「哈啊……」

  「季鈞!」季崢就伏在他床邊,也跟著被他醒來的動靜驚醒了。

  季鈞喘了幾口氣,面容因為痛楚而微微扭曲,嘴角抽搐著道:「我還以為我死了呢……」

  「便是和死也差不多了,你已躺了有六天了,瘦得像皮包骨頭似的。」季崢裂開嘴笑,但笑得很難看。

  季鈞抬手摸了摸胸前中箭的地方,隔著厚厚的繃帶,他摸到了一種很堅硬的手感,像是什麼利器一般。

  季崢看著他的動作,道:「這一處沒有醫生,箭傷的位置是要害,箭杆剪短了,但是箭頭……沒辦法□□。」

  季鈞沒說話,他的大腦還沉浸在那個夢境裡。

  不,那個不是夢。

  那是被他忘在腦後了的事情。

  他原先是叫做陳軒的,他爹叫陳通,是鈞城的守將,他有個妹妹叫陳輕,被他託付給了一戶人家。他本來是想著在地窖里避難,等匈奴人走了再出去,卻腳下失足,從梯子上摔了下去,摔倒腦袋忘記了先前的事,又餓的奄奄一息,後來被季夏發現,跟著季夏去了長安。

  「季崢,我告訴你一個地方,你去,你去找一個東西。」季鈞將他當年埋自己的長命鎖的地方告訴了季崢,他埋了許多個東西,如今卻只記得這一處了,也只有這處印象最深刻。「是一塊長命鎖,是,是我的。」

  季崢拖著一條傷腿,扛著鍬去了一個下午,才將那塊長命鎖帶回來。

  大約是因為不是純金的長命鎖,上頭儘是橙紅色的鏽跡,刻著一個模糊不清的陳字。

  「你從前姓陳?」

  「對,我從前姓陳。」季鈞見到這東西,也鬆了一口氣,臨死之前能想起來,他就知足了。「這個,留給你做個念想。」

  季崢心知那箭頭挖不出來,留在季鈞胸口只會導致傷口潰爛流膿,但若是強行挖出來季鈞死得更快。季鈞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想交代後事一般地說話。他胸口感覺有什麼東西堵得慌,又不知如何勸解,難受得想哭,又哭不出來。

  「嗯。我會記得的。」

  「旁的人呢?」

  「該死的都死了,沒死的又都回去了,就剩我們兩個在這裡養傷,等你好了,我們就回去。」

  季鈞笑了一聲。

  他的傷口漸漸爛掉了,流著有異味的濃水,他開始高燒,額頭滾燙,人事不醒。

  季崢無能為力,他只能一日日看著季鈞走向死亡。

  「季崢,我給你說,我對不住君侯……我殺了,我殺了二公子……」

  瀕臨死亡之際,季鈞流著眼淚,死死拽著季崢的袖子。

  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他依照燕趙歌的命令回城去尋燕寧盛,他在走失的地方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又狼狽不堪地躲避四處搜查的兵丁,最後不得不躲到一個隱蔽角落裡,他在那裡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喘氣聲,像是瀕死的人,最後發出的掙扎聲。

  「對不住,我馬上就走,我只是在找……」

  「季鈞哥……」

  是燕寧盛的聲音。

  季鈞呆在了原地,他腳步發虛地走過去,燕寧盛蜷縮著身子窩在牆角,神情痛苦,滿身是血。

  「二公子!」他將燕寧盛扶起來,才發現那血的源頭,是燕寧盛的身下。

  他褲子上全都是血。

  燕寧盛做不出強迫良家女子的事情,他連女兒家的手都沒有握過,自然不可能是因為非禮人家而被踹斷了子孫根。那麼,那麼,那麼……季鈞單膝跪了下來,他喉嚨哽咽著,喃喃道:「二公子,君侯讓我來接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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