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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出自富貴之家,自然瞧不起我這些小玩意,只是小的還得指望這些養家餬口呢。”瞧他說的可憐,不覺撲哧笑了。

  我道:“你先放開我,我賠給你。”他放開我,整了整攤上的貨物,我伸手去摸腰間的錢袋,落手處確是空空如也,頓時恍然大悟,對著攤頭老闆陪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的銀子被人偷了,我回去讓人送給你,行嗎?”他似有所悟得盯著我,揪住我的衣裳,道:“看你穿著也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出門連個隨從都沒有……”後面的不言而喻。

  終於知道什麼叫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已經有幾個女子圍了上來,指指點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好言道:“你先把我的衣裳放下。”我瞅著腰間,出門時還是小櫻嫌我衣飾太單調,硬要給我掛上的。玉是上好的,通體碧透,燈光下流轉淡淡玉華,趁得上面的雕花愈發的水潤。

  我摘下玉佩,那人才鬆開我的衣袖,總算還是客氣,沒有伸手來奪,我遞了過去:“這個權做這幾面鏡子的銀錢,你收著吧。”

  玉佩還未過手,第三隻手伸了出來,取走玉佩,我驚得偏頭看去,一張臉生得傾國傾城,一雙桃花眼笑得顛倒眾生,開口道:“老闆,這鏡子也不過值幾文錢,這樣欺負人未免太過了吧!”

  老闆看著他竟是愣了愣,我覺著好笑,壓住笑意,清咳了兩聲:“九……九公子莫要為難他了。” 早有隨從扔出一把銅錢,落在銅鏡上嘩啦啦的響,攤頭老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圍觀的人見沒有熱鬧瞧,也跟著散了。九阿哥笑呵呵的看著我,挽起我的手就走。走到開闊處,我輕輕的想抽出手,誰知道他我的越發的緊,關節處微微生疼。

  微生惱怒,道:“九阿哥,請放手。”他倏忽鬆開手,拉扯著我的力道沒了,踉蹌著後退了一步。他也停住腳,等我走上去。突然很平靜的冒了一句:“四哥就是這樣保護你的?”尾音上揚,帶著明顯的譏誚。

  半圓的月亮躲進雲層,只依稀可以見個輪廓,仿佛四出的嘈雜聲都消失了,天地間一片安靜,默默地前行,都不言語,心裡悶悶的,只覺得非要找出一句話駁了他才算了事。

  “放那麼多人在身邊,誰知道會不會被有心人利用。”我的話在這一片沉寂中顯得突兀,尾音消失早鼎沸的人聲中。

  “有心人?你也知道會有有心人!”他的話語依舊不咸不淡。

  聽他的話突然生出無邊的蕭索,空氣中陡然多了幾分寒氣,他忽然牽起我的手,手心炙熱,一點一滴,我的心卻越來越涼。他微微嘆息:“怎麼如此的涼!”被他拉著強行走了幾步,猛地抽開他的手,掉頭就跑。風聲從耳邊呼嘯,瑟瑟的似乎能聽到蟲鳴之聲,啾啾不絕於耳。

  前塵宿怨

  急跑了幾步,終於支持不住,倚在路邊的樹上,樹幹粗糙的硌著手掌,輕輕地摩挲著,似乎觸在心上,一遍又一遍,樹葉沙沙作響,漸漸的平復內心,只是一點一點的開始疼,疼得無處可逃。

  背著月光,低下頭可以看到月色下斑駁的樹影,似乎搖曳著時間的距離。

  室內氤氳著淡淡的水汽,清香的新茶慢慢彌散著香味,午後的陽光透過鏤花的窗格子,一條條的灑得室內到處都是,他低頭批改著摺子,偶爾會有紙張翻動的聲響,瓷器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讓整個下午都活潑起來。我站在身後看著他,靜靜的,偶爾偷看他略微皺起又舒展的眉頭,小兒女的情思在心頭悄悄生長。嘴角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那時我們互不相許或許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單相思,現在想來卻是最快樂的時光。

  倚在樹上,看著漸漸收聲的熱鬧,路上晃悠悠的人拖著斜長暗淡的影子漸漸消失在街頭。有三三兩兩的女孩從道旁走過,矜持的嬌笑聲,落在長街的青石板上,盪出一絲絲的明媚。

  “記得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了,我們有了傷心事就喜歡大半夜在大街上遊蕩,走得腳累了就回家睡覺。”我淡淡的說,那對我來說那些前世的記憶,此時如此清晰的在腦中呈現。街的盡頭仿佛可以看到幾個女孩青春,驕傲的身影,似乎還隱隱能聽到大聲唱歌的聲音。

  我漸漸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漸漸的,這條街與高中校園前的那條街道重合。

  “我送你回去吧!”一聲清冷的聲音驚醒我的回憶。

  此時的街上幾乎已經沒有人了,月正當空,籠著沉睡的京城,歡樂,悲傷,善良,醜陋,陰謀詭計隱沒在黑夜裡說不出的沉重。

  我下意識的點頭,緩緩沿路往前走,九阿哥在身側相距不遠不近,保持相同的速度,一路上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人率先打破這份沉寂。深宅大院裡飄出濃郁的桂花香,驟然起了風,颳得衣擺揚起來,風帶著寒氣侵襲而來,打了個冷戰,緊了緊身上的衣裳,越覺得冷起來。

  隱隱前面有燈,燈上模模糊糊的字樣顯示著貝勒府的。看著越來越亮的燈火,忽然側身避到牆角里去了,極度的不願意回那個冷冰冰的深宅大院,那裡沒有我要等的人,更沒有我渴望的溫暖,寒氣侵到內心,只想避開這些。

  想到桌上等著我的濃稠苦澀的湯藥,只覺得一陣乾嘔,這樣的日子一復一日,沒有比此刻更想擺脫它。扶著牆慢慢蜷伏在地上,胃裡翻騰的利害,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依稀記得有一首歌的歌詞是這樣的,

  過情關誰敢闖,千軍萬馬有誰能稱王。

  望明月心悲涼,千古恨輪迴長,眼一閉,誰最狂。

  這世道的無常,註定敢愛的人一身傷。

  曲調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今晚竟奇蹟般的記起了這幾句歌詞。

  眾多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響,像是踏在心上,紛繁雜亂,擾得我心緒更加的不寧。

  一雙大手在我後背輕拍,緩慢而有節奏,前日裡宋氏的話突然在耳邊炸開:“不就一個來歷不明的賤女人嗎?還帶了個小狐狸精。娘娘還不定要怎麼處置她呢!”另一個應和的聲音,尖細輕佻:“也不知道爺看上她那一點了,這府里哪個不比她好,比她來歷正。就是一個賤胚子,爬上爺的床就能成主子了。”

  別人如是說,我沒有辦法,只是我不想回那個可怕的環境中,原本有著胤禛,即便是再難熬,也能甘之如飴,當失去支撐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心存恐懼,我害怕那個到處都是人,卻又空蕩蕩的地方。我更不能帶累雲紫,在這個名節重於一切的世界裡。

  我壓低聲音說:“我不想回去。”

  他的手在我的背上停了下來,沉默的能聽到他的呼吸聲。我往牆角縮去,隱在黑暗處。

  聽來人和九阿哥交涉,就是問了安,九阿哥客套的問了幾聲,兩下里便走開了。走了一截,想是尋人的走遠了,九阿哥又折了回來,拍拍我肩膀,我抬起頭看向他,笑道:“謝謝!”他許是看我臉色不大好,驚道:“怎麼啦?怎麼流了這麼多汗?”我竟未絕,未及思索,一聲驚呼,已經被他打橫抱了起來。雖然知道這樣不妥,但實在是沒有力氣了,默默地讓他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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