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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本名叫靳蒙逆,許是因為這個名字,他天生就一身反骨。自識字起就沉迷於玄學,不學經史,不讀詩書。最大的夢想不是榮登大寶,而是背著個碧波湖裡撈上來的舊褡褳雲遊四方。」
想起原來惹得父皇吹鬍子瞪眼的叔父,靳承乾也不禁笑起來。
「叔父不服管教,在我五歲那年竟是偷偷挖了個地道溜出了皇宮。父皇派人去尋,卻是尋遍了整個京城也不見半個人影。於是,父皇一氣之下就把叔父從玉碟里除了名。」
路菀菀怎麼也沒想到那個看起來飄飄欲仙,好像一陣風吹過就能乘風而去的雲遊仙人竟是個這樣不羈的性子。
「那叔父去哪了?」
「遊歷四方,懸壺濟世,將自己的學問傳教給有緣人。」
靳承乾給路菀菀夾了朵茉莉花,抿了抿唇,「他終於是做成了他一生都想做的事,被人尊稱為仙人。造福百姓,盡全力衛天下安寧。」
靳承乾放下筷子,眯了眯眼,忽的想起了叔父臨走前對他說的那番話。
他說,你有帝王之相,卻無帝王之才。有愛人之心,卻無愛人之能。
叔父啊,您說的都對。只是,現在的靳承乾,不再是原來那個靳承乾了。
「叔父那樣的性子,您搬了他那麼多花,還又炒又燉的,他會不會生氣啊?」
聽完靳承乾的話,路菀菀再看著面前這桌百花宴,竟莫名有些心虛。
「氣便氣。」靳承乾回過神來,悠哉的喝了口湯。
「他生氣哪有朕的乖寶開心重要。大不了,給他送碟花餅嘗嘗鮮。」
「不正經。」
路菀菀失笑,斜睨了靳承乾一眼,往他的碟子裡夾了個包子。
「別瞎說。」
靳承乾又陪著路菀菀午睡了會兒,等到她睡熟才穿衣下床。
符延已經在門口等了許久了,見到靳承乾後躬身行了一禮。想說些什麼,卻又囁嚅著嘴唇說不出來,只是問了句安後就閉緊了雙唇。
符延伺候了靳承乾幾十年,他的一點小動作,一絲微妙的表情,靳承乾都能看得出來不對勁。
現在看著符延異常卻又強裝著鎮定的神色,靳承乾不由握緊了袖下的拳頭,微微斂了眉。
他知道,今天上午,肯定是查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壓著心裡頭的驚疑,靳承乾一如既往地慢慢走到了書房。關上了門,卻是再也忍不住問出了口。
「符延,查到什麼了?」
符延深吸了口氣,從袖中掏出了個精巧的盒子,約一個手掌寬,兩個手掌長。
「陛下,這是今個在北辰閣的內間花瓶里搜出來的。」
接過盒子,靳承乾看著符延抿成條直線的唇角,頓了頓,打開了蓋子。
看到裡面東西的那瞬間,靳承乾的手猛地一抖,臉上的血色刷的褪去。
他感覺連嘴唇都是顫抖的,手腳冰涼的像是碧波湖的冰。
「這是…誰幹的?」
符延看著這樣的靳承乾也是嚇了一跳,忙上前去扶。
「陛下,您快坐。您身子不適,奴才給您找個太醫來…」
「我問你這是誰做的?!」
靳承乾揮開符延的手,雙目血紅像是餓久了的野獸。
戾氣從眼眸中散發出來,籠罩在書房裡,濃重的威壓激得早已習慣靳承乾喜怒不定的符延也打了個哆嗦。
「奴才不知。」
符延垂首,聲音中帶著濃濃的自責。
「那就去查啊!」
靳承乾猛地揮手,盒子撞在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響,碎成了一片片的木板。
盒子裡面的東西也滑落了出來,骨碌碌滾到了牆角。
那是個布偶娃娃,做工精巧細緻,穿著繁飾的宮裝,用眉筆細細勾畫出了眉眼,漂亮極了。
只是,娃娃的胸前貼著張紙,頭頂背後均是插滿了針,甚至還有根針直直穿透了腹部。
而紙上的生辰八字,恰恰是路菀菀的。
「陛下,事有蹊蹺。」
符延頂著靳承乾食人的目光,硬著頭皮向前踏了步,從袖裡又掏出了兩個布娃娃遞給靳承乾。
上面的名字,一個是靳承乾,一個是符延。
「有魚真嗎?」
靳承乾看著兩個布偶娃娃,半晌,扯了扯嘴角。
「沒。」
聽著靳承乾的話,符延不由愣了下。
「北辰閣,能進去主殿,還能自由自在走動,待那麼長時間的,都有誰,你心裡清楚。」
靳承乾看著符延的眼睛,「怎麼查,你心裡也清楚。」
「陛下,魚真不可能…」
領會到靳承乾的意思,符延急白了臉,也顧不上禮儀尊卑了,開口便為魚真說話。
「符延。」
靳承乾勾了勾唇,「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奴才知道。」符延跪下狠狠磕了個頭。
「但奴才還是要說,魚真和貴妃娘娘情同姐妹,根本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況且魚真心地善良純淨,為人正直磊落,不可能做出苟且之事。」
「符延,你知道貴妃娘娘對朕意味著什麼。」
靳承乾蹲下身,直視著符延,「那是朕的心尖肉,她出一點點事,朕會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朕不允許她有任何閃失,她身邊的任何人,朕都要防上三分。即使,那是她最信任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