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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澈的身體已經好多了,他失去了右臂,但左手慢慢地恢復了力氣,在學習用左手寫字。

  他聰明且有耐心,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已經寫得很像樣了。

  裴原忽視阿丑充滿敵意的目光,由宿維推著走到裴澈的身邊,安靜地看他寫完一整首《春曉》。

  裴原問:「還是冬天,怎麼想起了這首詩?」

  裴澈溫和地笑著回答:「快過年了,過完年就開春了,河冰會融化,燕子會飛回來,春天說遠也不遠。」

  裴原點了點頭。他其實是個沒什麼話的人,即便對著一起長大的兄長也是一樣,寶寧曾教他遇見人得寒暄,他學不會。

  相對無言一會,兩人同時開口。

  裴原問:「想念母后嗎?」

  裴澈問:「戰事如何了。」

  裴原放鬆身體靠向椅背,率先回答道:「現在還在僵持,不過應該很快就有動靜了。算日子,淳于欒派去借兵的人就要回來,撤與不撤,也就是這兩三天的事。到時候,要麼是一場硬仗,要麼各回各家,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裴澈笑道:「你希望是哪種?」

  「我希望這場仗打得起來。」裴原目光沉沉地盯著他,「淳于欒讓我中了兩箭,差點死在雪山里,他還讓我離家這麼久,我不給他些教訓,這段時間流的血和汗,豈不是白流了?我得割了他的人頭,滅了他的軍隊,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裴澈問:「不怕輸嗎?」

  裴原道:「不怕。因為我一定會贏。」

  裴澈看到他眉眼中的狼性和自信,即便他現在是坐下的,也絲毫不損他的威風。

  「剛剛為什麼問起母后。」裴澈擱下筆,說了這會兒話,紙上的墨也幹了,他慢慢地將紙捲起來,邊道,「我來代縣這麼久,你沒提過母后,怎麼突然來了這樣一句。是京中出了什麼事嗎?」

  「是。」裴原不再囉嗦,將實情道出,「陛下病危,就要崩了。裴霄與董玉樹聯合在一起,想要奪位,大將軍馮虎昌被暗算,現在臥病在床,無法主事。皇后力薄,沈家雖然一門五侯,但早些年就被一點點剝了實權,現在空有名號而已,撐不住多久……」

  裴原看著裴澈逐漸變得鄭重的神色,傾身將手搭在他的肩頭:「大哥,你是太子,你得回去。」

  裴澈沉默了許久,閉眼道:「我回去能做什麼,我現在不過是個廢人。」

  「你若這麼說,母后該多傷心。」裴原握著他的左手,一字一句道,「她一直在盼著你,她現在孤立無援,你就忍心縮在代縣的一隅,看著裴霄將她擊垮,將沈家蠶食殆盡嗎?你才是真正的太子,你從小受到的是太子的教養,得到眾人的愛戴,怎麼能將江山拱手送給奸臣賊子!」

  裴澈的眼睛逐漸變得濕潤:「四兒,我沒法說服我自己。這一年來,我像個廢人一樣待在齊連山上,將所有爛攤子都留給了你。你如履薄冰的時候我不在,你腹背受敵的時候我不在,但現在,皇位在眼前,我卻橫空出現了。我這樣,與強盜何異?治理江山的才能你也有,這個位子不該屬於我,它理應是你的。」

  裴原忽然笑了:「在說什麼傻話,從前可不知道你是這麼婆媽的人。」

  裴澈道:「我剛剛所言,字字發自肺腑……」

  裴原打斷他:「我也不是在和你推諉。實言相告吧,那位子,我曾經也想過,但現在,不想了。」

  裴澈不解:「為何改變心意?」

  裴原道:「因為皇宮中不能養雞。」

  「……」裴澈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嗯?」

  ……

  裴澈還是出發了,在第二日的早上,由一支近千人的隊伍護衛,阿丑陪同。

  裴原寫信給留守在臨汾的趙貴嬪,向她借兵。

  趙貴嬪一向是獨善其身的態度,所以才早早向周帝請命,帶著裴揚到封地去,不慕繁華,只想著安度晚年。但這樣的想法現在看來,不過是個奢望。裴揚前往京城侍疾,身陷險境,若趙貴嬪仍舊沒有作為,裴揚必死無疑。她是個聰明人,應該會懂得這番道理,定會傾盡全力支持裴澈。

  裴原能夠想像到裴霄到時的神情,他應該覺得裴澈已經死了吧?所以才敢布下這樣的局,以為萬無一失。

  等到裴澈帶著臨汾的守兵現身京城,真正的好戲才會開始。

  裴原在城樓上目送著裴澈一路離去,直到那支隊伍消失在視線盡頭,他才轉身離開。

  剛剛踏上地面,便看到宿維匆匆趕來,神情緊張又興奮:「王爺,前方探哨傳來消息,匈奴的援兵來了,聲勢浩蕩,從東方來,估計今晚就能夠到達豐縣城下,與淳于欒會合。」

  他眼睛亮亮的:「王爺你猜,帶隊的將領是誰?」

  他這樣的語氣,裴原心中立刻有了答案,但沒說出口,問道:「是誰?」

  「納珠單于的心腹大將蒙佳,和魏濛魏將軍。」

  第161章 劇情章

  半個月前,匈奴王庭。

  冬天是匈奴人最難熬的時候, 不僅是因為天氣的嚴寒, 還有河面的凍結, 和草地的枯萎。

  一望無際的草原變成雪原, 天晴的時候雪地會倒映著刺目的陽光,老人們教導小孩不要長時間在外頭玩耍, 因為會患上雪盲。帳篷如星星般點綴在雪原之上, 但沒有了春秋時節遍地奔跑的牛羊,牛羊都被收攏在柵欄內, 慢吞吞吃著秋日囤積下來的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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