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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原手裡提著兩大袋子東西,放桌上一袋, 問寶寧:「她又來找你了?」

  寶寧點頭:「你昨日不是說, 要敲打她的?」

  她有些懊惱:「好像沒什麼用。」

  「別想那麼多了。」裴原對蘇明釉又來了這事好像並不意外, 反而問道, 「吃沒吃飯?」

  「沒有,在等你回來。」寶寧被他帶偏, 望一眼窗外, 「天還亮呢,你怎麼回來這麼早。」

  「回來餵養你。」裴原把手裡的另一袋東西扔到寶寧懷裡, 「魏濛去了趟京城,帶回來不少好東西,他這人嘴饞,他說好吃的肯定都好吃, 你看看裡頭都有什麼。」

  說著, 他又解開前襟,從裡頭拿出包還熱騰騰的醬板鴨:「這是溧湖的街上買的, 如意樓旁邊新開的鴨店, 沒做飯正好, 快來吃。」

  寶寧聞著鴨子的香氣,早就餓了, 現在饞蟲都勾出來, 立時把蘇明釉那點糟心事拋到腦後去。

  她先解開魏濛送的那個袋子。幾個油紙包的饃饃和饢餅,半斤牛肉,半斤驢肉, 還有不少甜膩膩的糕點,瞧著花里胡哨。魏濛和裴原都不吃甜東西,應是專門給她帶的。

  「魏將軍真有心,改日請他吃飯!」寶寧很高興,她又蹭到桌邊看裴原掰鴨腿。

  肥嫩香美的腿肉,油亮亮的,賣相極好,因著被裴原一路捂在懷裡,還熱的。寶寧問:「鴨子多少錢?」

  「不知道。」裴原耷拉著眼皮瞧她,「爺是買東西問價的人?一錠銀子扔出去,都不用找的。」

  寶寧笑他:「裝闊氣,吹牛皮。」

  「吃你的吧。」裴原冷哼一聲,拿張油紙把腿骨包上,遞給寶寧,「伸著脖子吃,別把床弄髒了。」

  他把另一條腿也掰下來塞到寶寧手裡,然後拿著鴨屁股和一半鴨胸出去,吹一聲哨,兩隻狗都跑過來。

  裴原把肉往地上一扔,看它們一會,回屋裡。

  「吉祥是只母狗,它長那麼粗野,竟然是只母狗。」裴原問寶寧,「你說,吉祥和阿黃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以後會不會日久生情了?」

  寶寧道:「管的那麼寬呢,肥水不流外人田,生情了也很好。」

  裴原低聲笑。

  他坐下來,也開始吃,過半晌,開口道:「我沒去敲打蘇明釉,我想看看,她到底還能幹出什麼事。」

  提起她,寶寧蹙眉頭:「只是覺得大嫂奇奇怪怪的,說話也像是意有所指,但若說她真的做了什麼壞事,倒也沒有。我與她發火,倒顯得我小氣了,況且孕中的婦人,情緒不穩也正常……」

  她想起那個狗牙手串,咽下嘴裡的肉,擦擦手,拿出來給裴原看:「你瞧,大嫂今日送了我這個。」

  裴原道:「我知道。我吩咐了陳珈,他早些時候就回稟我了。」

  寶寧發現裴原的不對勁。他今日說話的時候,總是很平靜,不像以前那麼囂張。而且竟然有心情和她嘮家常了,還關心起吉祥是公狗還是母狗的問題。寶寧咬著嘴裡的骨頭,打量裴原一會,小聲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裴原將那串手串在手指間轉了兩圈,忽的扔到地上,問寶寧,「你信命嗎?」

  寶寧遲疑道:「嗯……還行。」

  「還行是什麼意思。」裴原笑起來,「我以前是不信的,我父皇身邊有個國師,姓龔,專職扶乩之事,算得還聽准。我不喜歡他,別人說他仙風道骨,我背地裡罵他像白毛猴子,有一次被裴霄告狀到父皇那裡,還打了我一頓。裴霄那個小人,七八歲的時候就會告狀了,但後來他不幹這樣小偷小摸的事了,許是他母妃告誡他,說這樣顯得他這個人上不得台面……所以後來,裴霄一直都在努力做個上得台面的人。」

  寶寧聽他講故事,也跟著笑。

  裴原接著道:「後來我發現,我母妃的宮殿的牆壁上,她的首飾上,都是些奇怪的東西,桃木啊,狗牙啊,還有一張藏起來的鐘馗像。直到她死後,我才知道,這是因為她命格不好,那個龔國師說她是鬼命,五福不全不說,還損人陽氣,做后妃更要壞國運。但是父皇當時年輕氣盛,偏要納她進宮,你猜怎麼著?」

  寶寧問:「怎麼著了?」

  「她進宮的那年,長江的堤破了,江水一瀉千里,淹沒萬頃良田。人家都說,鬼命的說法應驗了。」

  寶寧打了個哆嗦:「但這也不能這麼說呀,長江隔幾年就要出一些事,而且和賢妃娘娘一同進宮的還有那麼多妃子,怎麼能都算在她的頭上?」

  裴原道:「她最受寵,所以就是矛頭所向。而且,帝王嗎,總是要愛社稷江山多一些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只要威脅了他的江山了,就會慌亂,這也無可厚非。壞就壞在,他是個愛美人的帝王,他覺得美人的命不好,但又捨不得她走,所以就按著龔國師的法子,給宮殿改名,給她戴一些亂七八糟的飾品,逼著她在每月的十五偷偷喝符水,想要彌補些命格帶來的禍患。」

  寶寧覺得離奇,但離奇的背後,又是情理之中。

  她慢慢地抓住裴原的手,想給他一些安慰。

  「父皇對她到底算不算好,我不知道,但他對我算是好的。如果我母妃不死,我不去查,這些事他永遠不會告訴我。我感激他。」裴原頓了頓,繼續道,「可是我母妃死了。」

  「我連她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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