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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裡規矩大,后妃家眷只有在懷孕待產的時候才能進宮照顧,孩子生完又得回家去——但也已經算是體恤,避免宮裡的明爭暗鬥,讓后妃專心待產,也在最脆弱的時候聊解思念家人的苦處。

  李夕月當然也捨不得母親,不過她是個性子開闊的人,坐在母親身邊抱著她的肩膀搖搖搖:「額涅,你這麼一說我也該哭了,我又怎麼捨得你呢?」

  這下,反倒是李譚氏安慰女兒:「唉,天下無不散的筵宴,女兒出嫁了,本就不該由做額涅的一直陪著。你也算福氣的了,上不用伺候壞脾氣的婆婆,不用見天兒地立規矩,下也照應得來幾個前頭的孩子,中間男人瞧著也對你不錯。女人家到這個份兒上,是上天的賜下福分。」

  她握著女兒軟綿綿、肉乎乎的手,終於下定決心:「今兒你阿瑪來看阿哥,也說等我快些回去,說你幾個弟弟妹妹已經快翻天了,又說家裡沒有個女人照料可不行。我尋思著他現在是承恩公了,那些狐朋狗友的只盼著討他歡心,別偷偷摸摸搞出個金屋藏嬌的局面,我也不好收拾。我還是回去吧。」

  李夕月像小女孩一樣抱著母親,滾在她懷裡撒嬌:「額涅,咱們什麼時候再見啊?」

  李譚氏心想:再見面還是容易的,三節六慶的時候,命婦都可以進宮,平常想女兒了也可以送東西進來,提前約好了,人也不是不可以進來,真不是想像中那種無上森嚴。再說,要是再懷一個,她又可以堂堂正正陪女兒陪到坐完月子。

  於是她笑道:「你趕緊再給萬歲爺懷一個,額涅再來照顧你。」

  李夕月埋著腦袋,悄悄吐了吐舌頭,心道自己娘可真是打得好算盤呀!

  她到燕禧堂和體順堂轉了一圈,見等候招幸的嬪妃們都走了——日常都只走個過場,大家也都知道在這位薄情皇帝這裡沒戲,所以各有各的小愛好,在宮裡變著法兒打發時間。

  李夕月不由伸了個懶腰,真累呀!

  突然,看見李貴小碎步趨過來,到體順堂前對李夕月一笑:「主子娘娘,萬歲爺今日翻牌子了。」

  李夕月愣了愣,本能地先應了一聲「哦」,然後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淡淡道:「劄子送過來,我鈐印就是。」

  李貴笑道:「是。」

  手裡捧著劄子,等李夕月驚詫瞪眼的時候才說:「萬歲爺說了,規矩還是不能廢,翻牌子也得一視同仁,敬事房記檔存檔才方便。奴才快要告老還鄉了,下頭的徒弟們還得一步步學宮裡的規矩,所以只能請皇后娘娘委屈,按規矩辦事。」

  明黃色絹面的夾宣劄子,裡頭印著月下蝴蝶的暗花,朱絲格里寫著他俊逸的一筆字:

  「月滿深玉墀,薄暮正空濛。

  煙霞猶舒捲,暖芳出金攏。

  巫山知可期,笑靨何融融。

  相思關不住,高台花融融。」

  是他曾經寫的,但又改了幾筆。

  李夕月不由一笑,把劄子丟回給李貴:「這是詩歌,不是行文的劄子。我讀書少,看不明白的劄子可別給我。」

  李貴笑道:「自然呢,還有萬歲爺口諭:今日牌子翻的是皇后,請娘娘到後寢宮侍寢。」

  昝寧早早地洗了澡,很正式地坐在床邊看書,但神思不屬,隔一會兒就讓小太監問一句:「幾時了?」又一會兒又問:「皇后呢,還在阿哥屋子裡?」

  好容易聽外頭傳報:「萬歲爺,主子娘娘來了。」

  他把書一丟,心裡生氣,覺得自己太被她忽視了。

  斜著眼兒等她進來請安。

  她還沒卸掉今日宮廷大宴的正裝,梳得齊整的兩把頭,金鳳的珍珠垂在滿月般的額角,大紅的吉服袍子,滿繡著百子圖,所以她蹲身請安那軟綢都挺挺展展的。

  「去哪兒了?叫我等這麼久!」忍不住要怪她。

  李夕月說話躊躇,半日才說:「先去看看阿哥,和額涅說了幾句話;然後……」

  昝寧派太監在阿哥那裡看了好幾回了,知道她沒撒謊,於是追問:「然後去哪兒了?」

  李夕月說:「今兒白荼不是進來的嘛……」

  「別瞎扯些沒用的。」他沒好氣的,「我問你去哪兒了?」

  心裡還有些委屈:我都生生等你這麼久了!你怎麼一點不可憐我?

  李夕月說:「可她說她在宮女圍房裡給我留了東西,我就去取了唄。」說完這句,嘆了口氣。

  昝寧目視她問:「既給你留了禮物,為什麼嘆氣?禮物給我瞧瞧?」

  李夕月好一會兒才把背著的手伸出來,裡頭是一把竹尺。

  與尋常裁衣竹尺不同的,這把尺精心磨製,上面寫著:「事君貴於興國」六字。

  李夕月正容說:「姑姑這話說得真是好呢。」

  昝寧板著的臉慢慢被笑意融開,點頭說:「不錯,侍君不已容色,而以德色。」

  他伸手說:「尺子給我。」

  李夕月小心問道:「皇上要這尺子幹什麼?」

  「自省。」他挑眉一笑。

  李夕月鬆了一口氣,把尺遞給他。然後說:「想想自己,確實還任重道遠。」

  昝寧抬眼看她,又說:「今日和懷郡王相談甚歡,他其實也很擔心承笈,畢竟是親兒子,唯恐他現在這夾在風爐里的位置難堪。我說,讓他和一些宗室子弟到上書房先讀書,將來總是太子的屏藩,日後只要對國家有出息,爵分上總不會虧待他,也算是朕養育他一年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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