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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可徐燈還沒來得及問一句「你那裡怎麼又傷到了」,姜荻就已經急匆匆地跟提著蛋糕的姜遠走了。

  又像是偷來的時間。

  徐燈站在原地,總覺得惴惴不安。

  站在扶梯下去的時候,拎著蛋糕的姜遠轉頭看著低頭的姜荻,問道:「這麼巧?」

  姜荻冷冷地說:「就是這麼巧。」

  她在徐燈面前那點語笑晏晏仿佛頃刻間沉入深淵,變成連說話都不會正眼看你的輕蔑。

  姜遠似乎對姜荻的態度已經習慣了,他嘆了口氣,「我沒別的意思。」

  姜荻從自己掛在手臂上的外套里拿出手套,慢吞吞地套在了手上,手套是雪白的,看上去像絲絨,她的手指纖細,套上的時候五指彎了彎,很隨意地答:「我知道的,哥,你別和爸媽說我碰到她了。」

  少女的側臉依舊是那副恬靜的模樣,可是以往那點溫雅的氣質已經徹底消失了,在家人面前變得格外的冷酷,連這種請求都不會低頭,像是根本不怕你去告狀。

  「我不說。」

  商場裡人來人往,新年即將到來的熱鬧氣氛特別濃郁,中心一圈的圍欄上都掛了氣球,陽光穿過頭頂的玻璃落下來,映照著一室的喧鬧,姜荻跟姜遠並肩站著,姜遠身材高大,面向有點凶,他倆站在一起一點也不像兄妹,說父女,又不像,情侶更不像,但走在一起也不是特別違和,一直到了地下停車場坐上車,姜荻還是一言不發。

  這半年多來她確實瘦了許多,原本眉宇間的溫柔因為這點消瘦都銳減了,變成了跟深冬一樣的肅殺,像是誰舉刀進范,她一樣會拔刀相向。

  兩敗俱傷也在所不辭。

  就像現在,姜遠眼睜睜地看著姜荻被父母嚴厲地管束著,連手機等電子設備也一併沒收,出門都不可能是一個人,每天幾乎都是在學習,要麼是家教的一對一,要麼就是一個人在房間裡練琴。

  稍微難得一點,就是姜荻在院子裡給花澆水。

  而二樓陽台上,他的後媽坐在上面冷眼地看著。

  無論怎麼看都是很糟糕的家庭關係。

  姜遠沒有辦法干涉,為妹妹說幾句話就被父親訓斥,都快三十歲的人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父親訓斥地狗血淋頭,實在是難堪。

  姜廣業是個思想很傳統的人,他白手起家,浸淫商場數十年,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本來對兒女戀愛也不會幹涉,但一旦戀愛的對象性別一變,他那點傳統就蜂擁而上,伴隨著丟臉等一系列情緒奔湧上來,恨不得把姜荻押去治病。

  在這點上他跟他的妻子不謀而合,以至於在這半年給姜荻帶來了非常嚴重的管制。

  旁觀者看了都覺得於心不忍,但當事人只不過是形容消瘦,也沒有表現出尋常孩子那樣的過激反應。

  他這個妹妹從小到大都太懂事了,笑眯眯地讓人猜不透在想些什麼,現在也是,坐在副駕駛上盯著前面的車流,安靜得讓人心疼。

  「你跟那個小姑娘……」

  「哥!」姜荻打斷他,「你別問。」

  少女皺著眉不耐煩地說。

  「你要不用我的手機和她打個電話,你們應該有話沒說完吧?」

  男人一點兒也不生氣,姜荻看了姜遠一眼,覺得他哥這五大三粗的面孔偏偏是這種軟弱的性格,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他的親媽,她爸之前的老婆。

  「沒事,不用打。」

  「真的不用,再打,我估計我要跳車去找她了。」

  姜荻很坦率,姜遠聽了有點尷尬。

  沒想到姜荻說了一句讓他更尷尬的,「哥,陳新塘跟我是一個心情。」

  「不過他比我過的好多了,起碼還可以給你打電話發簡訊,」姜荻自嘲地笑了笑,「我跟勞改犯一樣,很沒意思。」

  下一秒她又說:「不好意思啊,忘記你拒絕陳新塘了。」

  她的口吻一點歉意都沒,像是故意提起這件事的。

  姜遠一聽到陳新塘的名字就渾身僵直,不知道說些什麼,最後只能悶頭開車。

  可惜姜荻現在倒是不想放過他了,「哥,你要是跟我一樣,你會怎麼辦?」

  姜遠想了想,「先放下,等成年了再說。」

  姜荻覺得她哥也怪耿直的,不怕她到時候說他教唆自己怎麼怎麼。

  不過她也逃不出去就是了,現在一對比,發現以前覺得的囚禁真的算不上什麼,這半年真是全面武裝,把她所有的癮都戒了,除了徐燈那個。

  每天都想,越聯繫不到,就越想。

  以前她不太懂喜歡是什麼意思,看陳新塘一個男的還可以一提到他哥就面紅耳赤,實在想像不到她自己喜歡一個人什麼樣兒。

  現在發現喜歡的表現型太多了,到她這裡,日思夜想,恨不得為她去死。

  但為她去死,死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她狠狠地掐住自己前幾天又忍不住劃開了的傷口,很擔心自己的精神狀態。

  要是我變成一個瘋子怎麼辦?

  半年來她一點也沒睡好,夢裡要麼是跟徐燈在烏莊的歲月靜好,要麼就是幼年時被關在地下室的陰冷窒息,美好跟痛苦交疊在一起,變成一根繩子,勒在她的喉嚨,讓日子一點也不好過,連喘息都是疼痛的。

  徐燈真的太敏銳了,敏銳得讓她想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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