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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進了屋,連燈也懶得開,校服一扔,往床上一趟,睜著眼,開始日常「神遊天外」課程。

  但外頭那位便宜妹妹顯然也不個好欺負的,這會兒在外面驚天動地地造反,估計又摔了什麼玩意,或者是砸了家用電器,噼里啪啦的跟發生暴.亂一樣。

  徐燈「旁若無人」的課程造詣顯然很高,在這樣的噪音下依舊可以安然無恙。

  也不知道徐姝持續暴躁多久,等徐燈眯了一會醒了的時候,外面倒是安安靜靜了。

  她精神倍兒好地去刷牙洗臉,打開門就瞧見一地狼藉,賊來了估計都比這場面稍微體面點,鍋碗瓢盆碎的碎,凹的凹,一看當事人就天生神力,恨意加持,值得讚美。

  徐燈美哉地拍照留了一下證據,繼而避著這些垃圾去了洗手間。

  把手一轉,居然打不開,徐燈敲了敲門,顯然沒什麼好脾氣了,「滾出來。」

  鬧了一陣沒有人搭理的徐姝也不甘示弱:「你滾。」

  門反鎖著,徐燈也不指望裡面的倒霉妹妹能良心發現地開一下,轉身踩著一地狼藉去廚房的水龍頭洗了個臉,還順便漱了個口。

  廁所里的徐姝滿心委屈,她這青春期的中二屬性大概是一個班毛孩子的總和,懟天懟地,父母都不算什麼了,反正從小到大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她想要的幾乎沒有得不到的,徐燈一來,那點獨屬於她的寵愛被分出了一點,雖然只有一點,但也夠這種占地盤不管地大的貨色膈應了,被灌輸了一系列傷春悲秋玩意的中二期小姑娘坐在浴缸里想了又想,手上規格挺高的美工刀就是不敢紮下去,最後乾脆站起來,沖了出去。

  客廳昏暗昏暗的,椅子東倒西歪,碎瓷片隨處可見,鬧鐘滴答滴答,還有嘩嘩的水聲。

  徐燈正背對著她站在洗碗池前洗臉,她衣服還沒來得及換,澄黃的衛衣亮得讓人覺得刺眼,徐姝咬牙切齒地走過去,她從記事起就知道有徐燈這個人,但都是過年的時候跟著爸媽去山裡才見一次,山坳里,泥土房,裡頭一個年邁的老太太,還有個比她大幾歲的孩子。

  她媽說那是姐姐。

  其實大不了幾歲的,只不過徐燈身上沒什麼嬌縱的氣息,顯得稍微沉穩一點,自然像個姐姐。

  開始學會說話就是從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這些詞學起,大人解釋起來也無非是誰是誰的誰,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天性上就很排斥這個姐姐,說話的時候舌頭向下都覺得刺疼,大概是她媽解釋「姐姐」這個詞的時候說了一句讓她印象深刻的話。

  是什麼呢?

  哦,是那句「姐姐是爸爸媽媽的第一個孩子,你東西也有姐姐的一半。」

  記憶的殘片殘的都是其他片段,唯獨這句話,完完整整,印在腦子,刻在心口,以至於每次面對徐燈都得全副武裝,就怕被對方奪走什麼一絲半縷的東西。

  她們沒有旁人家庭里姐妹情深的相處過,也沒有獨處時的關係融洽,有的是年復一年把對方看在眼裡的厭惡。

  這大概歸功於父母當年的一時軟弱,歸功於山里老太太的執拗和歇斯底里。

  瓷片滑動的聲音在深夜特別清晰。

  徐燈手背擦了擦臉頰上的手,轉頭的時候就看到一道黑影,小姑娘的輪廓就比她好看,廚房的窗玻璃是彩色的,其實挺好看,外頭隱約的光照進來,落在地上,似乎所有都沾染了這種彩色,有點虛幻的好看。

  徐燈盯著徐姝手上拿著的美工刀,瞥了她一眼,說:「幹什麼。」

  她說話很少有疑問的時候,多半是平靜的語調,在外也很少有激動的時候。

  徐姝盯著她,她們之間隔著好幾米,一地狼藉,可憐倒地的影子,她看著徐燈,觸到對方那冷漠的神色,又有點畏懼起來。

  還有點提防。

  可笑的是拿著刀的還是她。

  徐燈兀自擦了擦臉,理都沒理徐姝,就這麼踩著一地狼藉越過了她。

  「早點睡吧,不然要長不高。」

  她說話的時候真沒什麼語調起伏,有點像手機里的人工聲音,不過沒那麼機械就是了。

  徐姝被這中平淡陡然一刺,反手就把手裡美工刀朝徐燈扔了過去。

  可惜準頭不大好,掉在地上,徐燈轉身,盯著地上的刀,撿了起來。

  「你討厭我?」

  徐燈回頭看她,她一邊說一邊利索地拆下刀片,「嗯?」

  其實是明知故問。

  徐姝沒扔中就想落荒而逃,但此刻的氣氛卻凝重了起來,徐燈沒看她,卻依舊讓她覺得毛骨悚然,她眼睜睜地看著徐燈擼起袖子,那刀片在手上比劃了一下,似乎是在考慮從哪裡劃上一刀。

  她倆這會兒站得很近,這樣昏暗的室內,也不妨礙徐姝看到徐燈擼上袖子的手臂,她不禁睜大了眼睛。

  那手上,是密密麻麻的疤痕,蜈蚣一樣盤踞在上頭,實在是醜陋。

  「我不討厭你,」徐燈自顧自地說,她抬起眼,那平日裡弔喪似的死魚眼在這種時刻有點嚇人,「但現在,我覺得你很煩。」

  她說完,慢吞吞地用左手拿著刀片,反手在手臂上劃了一刀。

  徐姝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喏,」徐燈朝她伸出手,「滿意了?」

  割的其實很深,徐姝看一眼就覺得疼,但徐燈卻沒什麼表情,刀片隨手一扔,就這麼垂著手轉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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