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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樓書房。

  邴父關上房門,怒不可遏,在書房裡走了一圈,停在邴辭面前壓低聲音:「你到底想幹什麼?!我讓你回來,不是為了讓你給我臉色看的!你知道今天來家裡吃飯的都是什麼人嗎?你明知道我在競選副校長——」

  「我還想問您想幹什麼?」邴辭抬起眼睛,沉聲問:「之前來過我們家的那個化學系的學長,您從他那裡奪走了什麼?!您說要資助他,究竟資助了他什麼?為什麼那麼多窮苦的學生您不去資助,偏偏是他?!」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邴父臉色鐵青:「我雖然是法學院副院長,但也是化學系的教授,我研究多年,在SCI一區發表重要論文,很奇怪嗎?」

  「可是,我問這個了嗎?」邴辭直視著他,澄澈的眸子宛如能瞬間擊穿人心。

  邴父臉色變了一下,嘴唇抖了一下:「小辭……」

  「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邴辭攥緊拳頭,道:「那位學長雖然出身貧困,但為人很優秀,我請他吃過一頓飯,知道他完全是能往科研方向發展的頂尖人才。聽說你要資助他,我還很高興,但奇怪的是之後那位學長便直接放棄了科研這條路,找工作去了。」

  「而幾個月後,您便在競選副校長的候選人中脫穎而出,遙遙領先。」

  邴辭冷冷看著邴父:「我不願懷疑您,但沒想到真的是這樣。」

  書房靜了半晌。

  邴父臉色難看地轉身朝著書桌走去,一屁股在書桌後的椅子上坐下來。

  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冷靜了些,抬頭對邴辭道:「對,就是這樣,但是有什麼問題嗎?!那位學生家裡很窮,努力一輩子可能都賺不到三十萬!他將一篇論文賣出去,獲得了能活半輩子的三十萬,很值得了!我又沒有強迫他,一切都是他自願的!」

  「小辭,你活著不要太天真了,你父親給了他那麼大一筆錢,是在幫助他!是救了他!」

  邴辭聲音里壓抑著怒火:「注意您的措辭,是您買了他的人生,買了他的夢想,不是救了他。您是沒有強迫他,壓在他身上的是他的家境、他沒有任何經濟來源的要吃飯的弟弟妹妹、和病入膏肓的外婆。您只是給了他一根橋,然後將他推了下去!但是這樣窮苦出身的人,就活該站在懸崖壁上,被您假惺惺地施以援手嗎?!他沒有選擇,但你可以有選擇!」

  「那又怎樣?」邴父怒火中燒:「你去告我啊,揭發我啊!」

  邴辭咬著牙,沒吭聲。

  邴父稍稍鬆了一口氣:「你要進最高法院,我已經為你鋪好路了,就只等著——」

  「我會的。」邴辭抬起頭看著他:「我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您最懂這些門道,想必手腳做得很乾淨,調查起來需要一點時間。我會搜集到證據,然後將選擇權交給他手上。」

  邴父不敢置信:「你——」

  邴辭:「當然,我還是希望您自己主動承擔責任,那樣憑您的手段,頂多就是引咎辭職。不要留把柄在別人手上,過了這個坎,您才四十六,人生還長。」

  邴父覺得他在開玩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說什麼胡話?」

  邴辭低眸看了眼自己滲出血跡的袖子,轉身拉開書房的門出去:「我說的是不是胡話,您對我這麼了解,心裡應該很清楚,我去換下衣服,今晚不回來住了。」

  邴父將書桌上的東西全都掃了一地,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壓著聲音:「滾。」

  邴辭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吐出一口濁氣。

  邴辭的房間很大,但有三面牆都是從地面到天花板的書架,書架上放滿了各種書籍和大大小小的獎盃,落地窗的窗簾拉著,書桌上厚厚幾摞法學相關的大頭書。他學的是這個專業。旁邊放著一些攝影器材。

  另一面空白的牆上是一塊白板,貼著一些計劃。

  但都不是他自己寫上去的計劃。

  邴辭拉開衣櫥,一排的白色襯衣,全是機械洗衣機里拿出來的香皂的味道,他隨手取出一件換上,將扣子一絲不苟地繫到最上面一顆。汗水落到右手手臂上,有些微微的蜇人,他皺了皺眉。

  邴辭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想起那個他和路鹿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的問題,微微失神。

  第一次見,是在後山,她在院牆底下,他在教學樓四樓。

  院牆那邊有學生家長在罵人,還扇了誰一巴掌,那一巴掌很清脆,幾乎是帶著折辱的力度,連教學樓上都隱隱約約能聽到。

  被打的少年整個人站在陰影里,和陰影融為一體,不清楚身份。

  他看見路鹿繞到院牆這一邊來,果斷地抓起地上的水管,朝對面沖水。

  對面罵人,她臉上掛著笑,飛快跑了。

  第二次見面也不是路鹿以為的新生聚會,而是學校外面的一條馬路。下著大雨,她跑過去給誰送傘。

  一群少年從音象廳里走出來,為首的人面孔漂亮,但神情冷淡。

  沒接她的傘,看都沒看她一眼,走了。

  她鍥而不捨地追上去。

  當時邴辭就在公交車站,摘下耳機看向她。

  之後見到她的大多數時候,她也都在追逐那個少年的途中。

  開學一個多月以後,邴辭才知道,原來那人叫宋初白,她追宋初白的事情已經全校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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