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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這一天終於到來,李如月沒有如釋重負的解脫,只能深入骨髓的恐懼, 她全身的骨頭都在顫抖都在抗拒, 她不想死,她還年輕,她還沒看著薇姐兒嫁人生子, 她怎麼能去死。

  死而復生,多麼難能可貴的事情,都被她遇上了,她那麼受老天爺的眷顧,怎麼可能會不得善終。老天爺怎麼能如此對她!

  倏爾之間,李如月若有所覺的抬眸,直直看過去,與陸梨的目光在半空之中相撞。

  李如月瞳孔劇烈收縮,瘋狂地掙紮起來:「陸梨,陸梨,是不是你,是你連死都不讓我痛快!」

  陸梨看著她,嘴角翹了下,神情愉悅。

  李如月目眥欲裂,真的是她,果然是她,只有她盼著自己不得好死。李如月恨得雙眼滴血,四年前,她怎麼就沒徹底殺了她呢。不,十八年前她就不應該心慈手軟,想著到底是親侄女手下留情,只是把她送到崖州,她應該直接弄死她的。

  「你等著,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你不認父母不孝不悌,你會遭報應的,你一定會遭報應!」李如月歇斯底里的怒吼。

  「法場重地,不得喧譁!」行刑官重重一敲驚堂木,示意堵上李如月的嘴。

  陸梨依舊微微笑著。報應,該遭報應的是她李如月,她也正在遭報應。

  她沒有害過一個無辜之人,她治病救人,老天爺只會保佑她長命百歲。

  李如月被堵上嘴,說不出話來,她只能拿兩隻憤恨的燃燒著怒火的死死瞪著陸梨。她越是憤怒,陸梨臉上的笑容越明顯,李如月就越憤怒……

  行刑官宣讀著李如月的罪狀,引來又一波喧譁,人們指指點點地議論著。

  李如月卻毫無反應,只死死的直勾勾地盯著陸梨,若是視線如刀,此刻陸梨該是被凌遲成了一堆碎肉。

  可惜視線只是視線,對陸梨產生不了任何傷害,連一點壓力都沒有,反而是愉悅。李如月越恨她,陸梨心情就越好。曾經,她也如此深深地濃烈地又無力地恨著李如月。她知道如此恨著一個人卻無力報復的痛苦,如今,李如月就在承受這種錐心刺骨的痛苦。

  宣讀完罪狀和判決,行刑官揚聲:「斬。」扔出去的簽令牌應聲落地。

  李如月終於顧不上仇視陸梨,因為憤恨而漲紅的臉變得慘白慘白,眼底布滿刻骨的恐懼。

  一聲難以形容的聲音,下一瞬,李如月屍首分離,她的身體跪趴著,腦袋咕嚕嚕滾出三尺,雙眼大睜著,滿滿的驚恐和不甘。

  她終於死了。

  陸梨渾身一松,就像是卸掉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她的仇徹底報了。抬頭望著天空,萬里無雲,一碧如洗,陸梨彎起嘴角笑了起來。

  *

  衛國公府收殮了李如月的屍首,不看在李老夫人的面上也得看在衛國公府的體面上,難道真讓自家姑奶奶曝屍荒野。但是想風光大葬也不可能了,一塊荒地一塊墓碑,就是最後的情分。

  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的李老夫人強撐著精神,要去送女兒最後一程,她不只想自己去,還想讓兒孫都去。

  此話一出,無人應答,李老夫人泣不成聲:「好歹是至親骨肉,打斷骨頭連著筋,你們當真如此狠心。」

  可任李老夫人怎麼哭,都沒人鬆口,李老夫人悲不自勝。私下裡又要求李採薇跟她一塊去:「那到底是你生身之母,她落到這個下場,都是為了你。」

  李採薇慘白了臉,參加葬禮不同於探監,探監可以偷偷的來,參加葬禮卻不能。闔府的人都不願意去,她卻去了,不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她重是生恩,那麼又置養恩於何地。她的身份,註定了生恩養恩難以兩全,只能擇其一。

  祖母明知道她的難處,怎麼能提出這樣的要求來,她果然是病糊塗了。李採薇不禁埋怨起來。

  「你也不願意去是不是!」李老夫人怒起來,「他們一個個的都覺得如月丟人,你也覺得丟人了?你怎麼可能這麼沒良心,誰都可以嫌棄如月丟人現眼,唯獨你不可以,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是為了你。是她給了你現在的好日子,你不能忘恩負義。」

  李採薇噗通跪了下去,泣聲:「祖母。我知道姑姑疼我,可我若是去了,父親母親要如何看我?」

  「他們能怎麼著你不成。還能把你趕出去,他們敢!」李老夫人怒不可遏。

  父親母親不至於把她趕出去,卻能無視她,沒了父親母親的撐腰,她在這個家裡算個什麼東西。祖母已經老了,已經不得人心,沒了權力,她根本護不住她。李採薇悲不自勝,淚流不止。

  李老夫人怒的口不擇言:「就為了不惹他們生氣,你就連親生母親的葬禮都不肯參加,你就不怕他們覺得你涼薄冷血。」

  李採薇打了一個晃,怕,她怎麼不怕,不念生恩是忘恩負義,不念養恩同樣是忘恩負義。

  「祖母,去了對不起父親母親,不去對不起姑姑,無論做什麼我都是錯的,祖母,我到底該怎麼做。」李採薇放聲大哭。

  李老夫人的怒火被李採薇澆滅了幾分,想起她的處境,又想自己,悲從中來,當下和李採薇抱頭痛哭。

  最終,李如月的葬禮只有李老夫人一個人去了。

  李採薇小心翼翼地觀察,果然聽到了她涼薄無情的流言,她慘然一笑,自己要是去了,就該說她對父親母親忘恩負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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