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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棠景進殿,站在屏風邊上定定地望著那抹身姿,越望心中越不是滋味。

  人還是當初的人,她卻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毫無顧忌蹦跳地,跑過去撲進母后懷裡。

  儘管她很想很想撲進母親懷裡,訴說著這些年自己的辛酸與委屈,儘管她很想很想得到母親的溫暖關懷,儘管她很想很想當個孩子,抱著母后腿哭哭就有糖吃,可是她終究不能了。

  終究不能任性肆意了。

  「姬凰?」那頭這時響起聲音,是母后轉過了身,輕喚:「過來。」

  秦棠景壓下萬般思緒,眼神橫掃示意眾侍女退開後,走過去自然地拾起梳子,接替了侍女位置。

  「母后,數年不見,你怎麼白了許多頭髮?」她道,垂眼銅鏡。

  鏡中人,依舊是她那個有時嚴厲,有時又極致慈祥的母后。

  「母后已老了,自然生白髮,比不得你們年輕力壯。」

  衛姒應了聲,心裡雖是高興女兒終於願意來見自己,視線從銅鏡里落到姬凰臉上就沒離開過,她面上卻表露無痕:「回宮那日你殺盡叛臣,威懾四方,你稱得上殺伐果斷。但祁王府一日不除,始終是個威脅,必要時心狠手辣才能穩坐王位。」

  秦棠景拿梳的手頓了頓。

  片刻恢復正常,她嫻熟地挽起母親滿發烏霜,一梳梳到底。

  「兒臣答應過明素,饒恕祁王府罪責,兒臣不可食言,至於秦明月,孤王對他另有懲處。」

  衛姒道了聲原來如此,柔聲:「你是君,由你來做主就是了。」

  「多謝母后。」

  秦棠景微微彎下腰,雙手環著衛姒臂膀,終於忍不住了,十足貪心地將臉埋在母親頸肩:「還望母后不要怪罪兒臣遲歸,讓母親受委屈,兒臣也感到十分內疚。」

  這一句發自肺腑。

  在外征戰期間,得到王宮回信消息雖寥寥無幾,但隔段日子收到一封,倒也讓她知道母親現狀無恙。

  「只要你安然無損回來,這對母親來說就是最大的欣慰。」

  衛姒還是柔聲,輕拍了拍姬凰手背,笑她:「這麼早急著過來,還沒吃早食吧?我讓她們準備你最愛吃的肉餡餃,你陪母親一起進膳吧。」

  有最愛吃的肉餡餃,又有母親,秦棠景當然滿臉春風應了。

  站直身,秦棠景一邊閒聊著,一邊繼續幫母親梳頭髮。

  但左一句右一句,就是不提在外打仗那些事,儘是些宮裡戲笑傳聞。

  衛姒到底聽出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於是佯裝嗔怒: 「你啊你啊,長大了都不與母后交心了。無事不登三寶殿,說說吧,秦王有何旨意?」

  這一句終於進入正題。

  秦王沉吟了下:「孤王要立後。」

  「立誰?」

  「楚懷珉。」

  很好,氣氛從這裡開始莫名地有些僵化。

  「你考慮清楚了?」衛姒道,又添了句:「她是亡國公主,與你對立的死敵。」

  「不管她是誰,我只認她是我的人,我的妃子。」

  秦棠景語氣堅定。

  這般言論,卻把衛姒惹得又氣又樂,當年連她都不敢衝破的世俗,卻被自家女兒憑一人之力改變。

  「可姬凰你也別忘了,當初楚懷珉是你寧願捨棄二十座城池,也要搶回來的人,你真能放心她成為大秦王后?不怕她對你心生二心?」不愧是她衛太后的女兒,果然是有備而來,只聽姬凰一字一頓地道: 「六國皆亡,她早不是楚國長公主,她連家國都沒有了,終日只能守著孤王的咸陽宮,除了我,她還能依靠誰?」

  「如果我都不護著她,又有誰還能保她一世無憂?母后,兒臣什麼都聽你的,就這件事,兒臣只問您一句話,當真不能放過她麼?」

  衛姒仔細想了想,各方面都考慮到了,得出的結果依然還是一樣的,她遺憾道:「不能。」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秦棠景握緊木梳,壓抑著道:「難道我做為一個君王,連這點決定枕邊人的權力都沒有麼,那我還算什麼王呢?」

  從小到大二十多年了,事事都依順著,再有兩年她就三十了,為什麼就不能讓她真正地,堂堂正正地做回王!

  事端好像朝著不對勁的方向發展,這當口掌事侍女相當合適地出現:「太后,大王,請移步偏室進膳。」

  秦棠景轉頭,冷刮她一眼,只那一眼,孤絕陰鷙。

  掌事侍女後背立刻發寒,趕緊低頭退出去。

  衛姒這時出聲:「什麼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獨這件事,不行。哀家不想百年千年之後,史冊上記載哀家的女兒,聲譽毀於一旦,後世萬年全是罵名。」

  「一人做事一人擔,我不怕!」

  「你不怕,哀家害怕。」衛姒起身,撫著姬凰肩膀,鳳眉凌厲: 「答應你也行,除非你把母親當成絆腳石,一腳踢開!」

  「只要哀家還在,你便永遠無法順利立後。你要相信母親,我這麼做都是為了大秦國,為了你,更是為了你千秋萬代的江山社稷!」

  秦棠景一顫,耳朵嗡嗡震響,最終雙膝啪一聲跪地,整個人伏倒自己母親腳邊: 「母后……當真要如此逼兒臣麼?」

  衛姒輕嘆,也是不好受,蹲身撫摸她臉:「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

  秦棠景額頭抵地,沒有說話,額角慢慢沁出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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