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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常把這一出瞧在眼裡,覺得主子有點守得雲開見月明的盼頭了。雖然不知道夫人是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但至少比先前不說不笑木偶似的,強多了。

  如此看來,自己這個黑鍋背的,值。

  李准失了威風,倒也沒惱,扶著葉妙安上馬。待她坐穩了,自己也翻身上去,坐在她身後,輕輕地攬著葉妙安的腰,揮韁前行。

  葉妙安從沒騎過馬,這一路顛的七葷八素,到了地方還有些暈頭轉向。

  那處別院果然和紅玉說的一樣,有個不大的池塘,裡面立著幾枝肥嘟嘟的荷花,有粉有白,煞是鮮亮。

  牆角下蹲著只不大點兒的小黃狗,正吐著舌頭納涼。院裡的桃花開過了季節,樹枝子上墜著零星果子。廂房門大敞著,笊籬里扣著朝食,一片其樂融融的質樸景象。和葉妙安待過的幾處地方比起來,倒有些尋常農家的感覺。

  紅玉一早就跟望夫石似的,守在垂花門門口。一看見葉妙安這一行人過來,急急地跑了過來:「老天爺開眼,夫人可算是回來了!」

  葉妙安跟著紅玉進了浴室,用早就備好的熱水好好洗漱一番,換上乾淨衣裳,總算神清氣爽有了個模樣。李准動作比她快,待她出來時,已經收拾妥當,坐在桌邊等著了。

  他抬臉看向她,英挺的眉眼裡全是暖意。

  這廂紅玉獻寶似的,一掀笊籬,瓷盤裡現出一個臉大的饅頭,雪白雪白的,看著甚是可愛。撲面而來的熱氣里,夾著一股濃郁肉香。

  紅玉志得意滿的說:「夫人快嘗嘗,就是我上次念叨的那個肉饅頭。一大早從王家鋪子買的,還熱乎著呢。」

  葉妙安又好笑,又有些感懷。

  她拿起箸子去夾,但饅頭太鬆軟。一用力,夾開一個小口,餡就掉了出來。

  如此試了幾次,沒吃到嘴裡去,盤子裡卻碎了一堆,連李准都看不過去了:「下手吧。」

  葉妙安有些遲疑,用手吃飯,太不合規矩。

  李准見狀,知道她又犯了教條的毛病,也不勸她。單是自己下手,掰了一塊,津津有味地吃起來。一邊吃,一邊說:「真香,紅玉你也來點兒。」

  紅玉看懂了主子的眼色,二話沒說,也揪了一塊,嘴裡嘟囔著:「可真香!」

  葉妙安從小學的是「食不言,寢不語」。

  她開始還不為所動,但眼見盤子裡吃的越來越少,也漸漸有些著急——昨天晚上她就沒吃飯,這會兒是真餓了。

  她偷眼瞥了瞥李准,發現他正埋頭苦吃,沒有注意到自己,便伸出纖細的指頭,悄悄捏了一小塊下來,飛快的塞進嘴裡。

  肉餡意外是咸香口,包裹在熱乎的麵皮里,入嘴即化,肥而不膩。葉妙安實在忍不住,又拈了一塊。

  李准假裝什麼都沒有看見,臉上卻不自覺的帶出了笑意。

  一整個肉饅頭被這三人吃的,連個渣都沒剩下。

  李准酒足飯飽,正尋思著要不要揶揄葉妙安兩句,抬頭看時,卻發現她停了嘴,眼眶有點泛紅。

  「怎麼了?」他忙問。

  葉妙安有些沮喪地搖搖頭,沒有吭聲。

  李准心思轉了兩圈,大抵也能猜出來是為什麼:「夫人可是在擔心宋姨娘?」

  葉妙安點頭:「我這裡吃的香甜,姨娘還一直昏睡著,醒不過來,單能進些湯水。」

  聽到這話,李准停了停:「你說姨娘是什麼症狀?昏睡?」

  葉妙安把春蘭講給她聽的,又細細的轉述了一遍,見李准默不作聲,便有些歉意地說:「是不是嚇著你了。」

  「昏睡不醒,指尖烏黑。」李准一邊沉思,一邊重複道。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發出清脆的叩聲。

  葉妙安點點頭。

  李准表情凝固了,他沉聲問道:「田夫人,可是太原人?」

  葉妙安仔細想了想,方才搖搖頭:「不是,她是魯地的。府上就沒有從太原府來的。」

  李准剛剛浮起的設想冒個泡,就被戳破了。他點點頭,沒再過多糾纏,拿起桌上的茶壺:「夫人口渴麼?」

  「哎,等等。」葉妙安突然想到了什麼,急著打斷他:「春蘭說過,府上倒有個新來的廚子,是晉中的。前幾日我偶然風寒,什麼都吃不下。她說若是在葉府就好了,那廚子最會做剔尖,張大人嘗過都讚不絕口。酸口兒,好克化,保管病人喜歡。」

  李准斟茶的手頓住。

  葉妙安焦急地問:「你問這話,可是有什麼深意?」

  李准笑笑,沒有回答。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看看水裡浮著的那條大魚,隱隱憋不住,要冒頭了。

  ***

  「父親,您喚我。」張炳忠躬身進了正堂。

  吏部左侍郎張朝銀今日沒上朝,正坐在窗邊上,神情漠然。他指著案台上的一小摞信,道:「今日的,念來聽聽。」

  張炳忠一封封拆開來,左右不過是些任免求情、涉及升調、請封捐封。

  張炳忠最不喜朝堂上的拉幫結派,人情世故。他因昨夜之事,本就心情煩悶,只想照本宣科般的把這滿紙荒唐言趕快念完。

  才讀到一半,張朝銀卻突然打斷他:「你昨日去做什麼了?下人說你下半夜才回,狼狽不堪。」

  張炳忠一愣,沒想到父親會突然發難,心虛道:「昨晚有個友人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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