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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玉在劇烈的顛簸中穩住身子,努力把帘子拉緊,嘴裡開著玩笑:「趙常這個缺心眼的,太心急。怕不是盼著早點到地方,歇腳吃茶呢。」

  話音未落,車頭突然一個調轉,竟是從官道跑下去,直走荒草叢生的羊腸小道了。路窄,全是不平整的碎土石子,顛得人恨不得隔夜飯都吐出來。

  葉妙安就是傻子也知道,這跟趙常心不心急無甚關係。從李准先前那一通沒頭沒腦趕她走,到天沒亮就被人喊起來慌裡慌張地去什麼別院看荷花,再到現下繞著圈的急行,種種一切,都透著詭異。

  明明所行之處愈發隱蔽,但外面卻越來越嘈雜,一片馬蹄疾馳而過,石子飛濺的噼啪聲,似乎是有人鐵了心騎馬在身後狂追。葉妙安經過搶親那一遭,不能不多想,手一陣陣發冷,心中默念:快些,再快些,不管是誰,都別叫他們追上。

  只是拉車的到底跑不過駝人的。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馬匹嘶鳴,卻是力竭了,再跑不動了。葉妙安的車終於不得已停了下來。

  葉妙安屏住氣,把錐帽繫緊,偷偷往外撇去。

  趙常下了馬,一臉恭敬地等著來者,看來對方來頭不小。

  四五匹高頭駿馬轉眼就到了車前,馬上人猛勒韁繩,幾乎翻仰過去,才堪堪停住。

  馬匹跑累了,不耐煩地打著響鼻,噴出腥膻氣味。來者見趙常對自己行禮,也翻身下馬。禮數到了,言語中卻是不容置喙:「請姑娘下車。」

  「張大人,車裡可是李掌印的夫人,您這樣攔車,不大合適吧。」趙常臉上笑意不減,人卻向前一步,擋在車前。

  葉妙安聽到這話,心裡一驚,再仔細一看,來者長身而立,一身塵土不減風俊,果然是張炳忠。

  紅玉看她緊張的樣子,好奇地也想往帘子外看。葉妙安猛地起身,一把拉住她的後襟,把她扯了回來,兩個人一起縮到緊靠車板的角落。紅玉疑惑,正要開口,卻見葉妙安急急擺手,於是聽話閉嘴。

  張炳忠騎馬出了一頭薄汗,顧不上擦,把韁繩遞給小廝,快步上前。

  趙常還欲再擋,卻被張炳忠一把推開:「讓開!」

  張炳忠一句話竟像是心中有了十成把握,直直地撩起了帘子。

  車裡的妙人,就這樣和他撞了個臉對臉。

  葉妙安覺得自己的身體一寸一寸石化了,看見俊公子,好像撞見鬼。

  但張炳忠沒察覺,即使隔著錐帽看不清臉,單看這曼妙身姿,他也能確定,這就是葉二姑娘。

  他強壓心中激動,溫聲道:「姑娘受苦了,且隨我走吧。」說罷,伸出了手。

  葉妙安深知再裝不認識已是行不通,只能搖搖頭。

  張炳忠千百次設想過與葉妙安的相遇:她也許會欣喜地撲進自己懷裡,埋怨他這麼晚才來。不對,葉二姑娘是頂尊貴的,應該抹不開面子,也許只會單單嬌羞地看著他,等他上前。

  但這份英雄救美的圖畫裡,沒有一出,是對方一動不動、搖頭拒絕的模樣。

  張炳忠略微思索了一下,覺得自己抓到了問題的要害,於是手沒有伸回來,繼續道:「姑娘別怕,有我在,這幾個太監傷不了你。」

  「能去哪呢?回家……也不過徒增麻煩。」葉妙安的聲音無悲無喜。

  張炳忠哪裡想著帶她回家,就葉妙安這個身份,回家是行不通的。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崇文門外那一處別院,用來金屋藏嬌再合適不過。

  趙常快走了兩步到跟前,正想對張炳忠阻攔,張家家丁抽出傢伙事,幾個人把他架了起來。李准原怕走漏風聲,隨行人多了太張揚,所以直叫貼身人陪同,現在反倒是吃了人數上的虧。

  葉妙安見狀,忙道:「張大人這是作甚,何苦為難旁人。夫君對我極好,我哪裡也不去。」

  張炳忠心裡生疑,為何葉妙安對李准言聽計從,難不成是被糟蹋了?他知道宦官沒有折磨人的物件,但有的是折磨人的手段。

  但不管如何,今天絕不能空手而歸。看來軟的不來,只能來硬的。

  他一邊暗示家丁把人按結實,一邊道:「姑娘被奸人拘住,想必不知,你娘親……已經病重了。」

  葉妙安一愣:「大人說什麼?」

  張炳忠滿臉沉痛地說:「姑娘不想回家,就不想見見保受疾病之苦的老母親麼?」

  葉妙安宛若木雕,好像在克化這個消息。良久,她動了動頭。

  紅玉不知道這一大嘟嚕的前因後果,但她覺察出葉妙安的鬆動,伸手緊緊的抓住了葉妙安:「夫人可別走,老爺是決計不可能害你的,你別聽他瞎說!等我們到了地方,老爺一定幫你娘尋回公道!」

  說話間,身後響起車輪碾過的轟隆聲,張炳忠回頭一看,是自己先前安排的馬車,追著他總算到了。

  葉妙安輕輕拍了拍紅玉的手,沒說話。

  紅玉跟了葉妙安這些日子,知道她的性子,認準的事,勸也沒用。紅玉眼圈紅了,絕望地鬆開手,看著葉妙安整了整裙擺,靜靜地下了車。

  臨了,葉妙安回頭,輕聲安慰她:「別哭了。我走了,你記得和趙常去吃那家肉饅頭,就當替我嘗嘗。」

  她朝張炳忠車上走去,錐帽上的紗被風吹得拂了一拂,柔軟如水波。

  趙常急的叫道:「張大人!這要是被我家掌印大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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