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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娟連珠炮似的說完這一串扎心窩子的話,扭頭施施然地去了,留下身後的一屋子咒罵和嗚咽。

  玉娟說的倒是不假,張炳忠確實正在葉府留飯。

  按理說,再過五日,就是大喜的日子,兩家沒有見面的道理。但張炳忠藉故前來,是因為在李准那邊碰了一鼻子灰,想再見見宋姨娘,看看那日她所說的,到底有幾分可信。

  老爺和准女婿都在,田夫人立在葉明照身後,不聲不響,宛若一尊玉雕。

  「來,嘗嘗這剔尖做的地道不地道。令尊是晉中人,炳忠想來也比我們內行一些。」葉明照捻須一笑,田夫人活了過來,招呼丫鬟,幫忙布菜。

  張炳忠道謝接過,胡亂吃了一口。他心思不在這上面,沒嘗出什麼滋味,嘴裡依舊誇獎:「屬實正宗。」

  葉明照笑道:「還是大姑娘有心,專門提點的這一道,說是張大人家鄉菜,指定愛吃。我這般粗莽漢子,想不到這麼細。」

  張炳忠不自在地笑笑,又吃了兩口,狀似隨口一提:「對了,不知道宋姨娘身子可安好?上次戲園見她,有些倉促。」

  田夫人布菜的手一頓,看葉明照沒回答,知道是等著她來說,便溫聲道:「當時讓你受驚了,她如今好多了。」

  張炳忠點點頭:「如此甚好,姨娘那日,可是撞邪?」

  田夫人笑笑,把話扯開:「府里新來的廚子,說能把瓜釀做的跟肉似的,張大人要不要嘗嘗?」

  葉明照聽夫人力薦,自己也夾了一塊,拍掌叫好,連忙招呼張炳忠來吃。

  張炳忠試了幾次,都沒能把話題重新引到宋姨娘身上,更沒能尋到機會再見宋姨娘。一頓飯吃的沒滋沒味,悻悻而歸。

  送走張炳忠,田夫人伺候老爺午睡,然後跨過垂花門,回了後宅。

  她坐下,長吁一口氣,招呼玉娟過來。

  葉妙婉見娘親回來,急急地迎上來:「張大人今日可說什麼了?」

  田夫人看她不成器的樣子,懶得理她,支使玉娟幫她把簪子松一松。她頭髮盤的太緊,勒的麵皮疼。但不吊緊些,眼角垂下來,顯老。沒什麼美人遲暮更不能讓她接受的了。

  玉娟手上忙活著,嘴裡不忘嘀咕:「宋姨娘那給臉不要臉的老貨,今兒個還罵夫人是蛇蠍心腸。」

  田夫人一瞥眼:「主子的口舌也是你嚼得的?」

  玉娟慌得連忙下跪,扇自己巴掌:「奴婢知錯!」

  田夫人看她扇了五六個,臉變得通紅,才抬手,給她借了個力,讓她起來:「你是一片誠心,倒也罷了。姨娘可把藥吃了?」

  玉娟回道:「沒吃,全灑了。」

  說完,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田夫人,怕再惹怒她:「姨娘看著倒是康健,說話中氣十足,就是老是念叨著妙安沒死,還提了幾句張大人。」

  葉妙婉仗著自己要出閣,膽子大了些,忍不住出言嘲諷:「這是指望著靠死人扒高枝兒呢。」

  田夫人瞅了葉妙婉一眼:「你這話是跟誰學的,還有沒有教養了。」

  葉妙婉臉上臊得不行。

  田夫人懶得再和她廢話,想了想張炳忠的態度,轉向玉娟:「也罷,明天換一副方子,藥材更金貴些,你看著姨娘吃下去。她少喝一滴,我拿你是問。」

  ***

  「大人,我冷。」身後一雙羊脂玉似的手臂纏了上來,摟住了男人汗津津的胖肉臂膀。

  左懷恩毫不留情地把背後纏繞的女人推開,打著赤膊從溫柔鄉爬出來,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一盞酒,一飲而盡。

  妓子武娘媚笑著批了衣裳走過來:「大人怎的自己獨飲,不賞奴婢一杯。」

  她端起瑞銀酒壺,新拿出個杯子,給兩個人的杯里都斟滿了。

  一口悶了酒,她被辣的微微眯起眼睛,方才道:「大人有什麼煩心事,講給奴婢聽聽,奴婢願做解語花。」

  左懷恩不屑的說:「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不懂不要緊,肯聽就是了。」武娘笑的溫柔。

  左懷恩心中憋悶,左右這妓子也不知道前因後果,聊聊也無妨:「你原先有個相好的,以為能長長久久,結果叫其他妓子搶了去。你心裡氣不過,找了個有勢的,想讓他給你出出氣。結果發現你那新相好卻是個怕事的瓜慫,畏首畏尾,不肯出頭,你該如何?」

  武娘捂著嘴嬌聲道:「這有何難,換個不怕事的相好不就完了。」

  真是當局者迷。左懷恩尋思,自己還沒武娘看的清楚。既然劉寶成這個閹貨下不去手,找個有膽量的便是了。

  想到此,他差人拿了筆墨,奮筆疾書一封,烤上火漆,托人送了出去。

  忙乎完這一遭,左懷恩摟著武娘親了個嘴,把她按回到床上:「真是個乖乖,爺再稀罕稀罕你。」

  紅燭撲地爆了個花,在牆上映出男女聳動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  [1]取自姚道昌《名醫治驗良方》中的「癲狂方」

  第15章 玲瓏棋局

  子時,承乾宮。

  守夜的宮女坐在外間門口,強忍著打哈欠的衝動,一下一下扇著扇子。

  天氣悶熱,玉帳並沒有放下,四下放著冰盆,隱隱的涼意四伏。

  窗戶微微支起,一縷白煙無聲無息的滲進來,直衝著睡榻而去,忽的,散了。

  龐貴妃正在熟睡,被這煙擾的「唔」了一聲,重重的翻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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