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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自然。」聽著語氣還挺自得似的。

  「宦官奸佞,哪來的好人。他們本就不該娶妻,有違綱常人倫,更何況我是……」葉妙安頓了頓,如今自己的身份,反倒不能說了。

  紅玉哪懂這些,沒心沒肺地說:「我是不懂,爺把我從亂墳崗子裡撿回來,給了我口飯吃,就是好人。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夫人跟著老爺有吃有喝,又不挨打,不比在裁縫鋪里做活計強?有什麼不好呢?」

  夏蟲不可語冰。葉妙安覺得說下去,也說不通,乾脆不說話了。

  紅玉突然想起了什麼,跑了出去,一會兒回來,手上舉著個小小的布袋子:「那日給夫人換衣服,這個東西掉了,我給收起來了。」

  小小的香囊握在葉妙安手裡,重如千斤。

  ***

  京郊校場。

  連日的酷暑曬卷了楊樹葉子,士兵們的汗打濕了肩巾,短罩甲愈發沉重起來。

  「都精神點!」武校尉鞭子往地下「啪」地一抽,箭雨齊發,紛紛衝著在木靶奔去,叮噹作響。

  「所中之數,十之有幾?」李准轉了轉扳指,低聲問。

  有人小跑來報:「十之六七。」

  李準點點頭,騰驤四衛個個年輕力壯,驍勇善戰,是內廷之中太子最有把握的依仗。

  十之六七,尚有三四分不中。這數字已經是日日操練的結果,他執御馬監掌印才三個月,留給他的時間還是太短了。

  太子年幼,根基不穩,晉王虎視眈眈。單憑這幾千騎射禁軍,一旦憲宗薨了,晉王強攻,這北京怕是守不住。憲宗多撐一天,於他,勝算便大一天。只是不知宮中那位肯不肯。

  李准轉了轉扳指。這三日他泡在校場,日夜苦思冥想,有了思路。掣肘之人太多,看來只能冒險試試了。

  想到此,李准沒有喊人,自己牽了馬,翻身上去,直奔紫禁城而去。

  ***

  李准繞過崇樓,打東華門進來,在直房換了面駕的衣裳,清清爽爽地洗了臉,一路走到承乾門廊下。

  宮中人受寵,住的地方自然也講究。大殿琉璃瓦歇山式頂,內外檐飾龍鳳和璽彩畫[2],綠樹紅花,伴著些許蟬鳴,隱隱有點佛意。

  在站了不多時,聽見打著扇子的宮女柔聲道:「有請李公公。」

  李准躬身邁步進去,遠遠的瞧見那雙鳳頭履,就行大禮:「小的拜見皇貴妃娘娘。」

  他跪著,眼前一片方磚墁地。半晌,才聽見頭頂懶懶地一聲:「起來吧。」

  龐貴妃被宮人虛虛的扶著,正在賞案台上的海棠。她容貌艷麗,金釵頭,玉步搖,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她是太子生母,深得憲宗寵愛,貴妃前端的一個「皇」字,是宮中多少嬪妃求不來的榮耀。

  「公公看這海棠可好?」龐貴妃問。

  海棠繁盛似錦,盛夏時節還能開的如火如荼,一眼看過去就不是凡品。

  李准掃了一眼,沒有再看,低下頭,垂手站著,這是行走內廷的規矩:「能長在這承乾宮的,自然氣象尊貴。」

  「公公眼力好。太子知道本宮喜歡海棠,特特從南邊請回來了這一株,剪了枝插進盆里,花期倒是比院子裡的長些。」龐貴妃停了停,吩咐隨侍,「你們退下吧,李公公伺候就行了。」

  眾人魚貫而出,一時走的乾乾淨淨,只剩萬貴妃和李准。

  龐貴妃伸出一隻玉手,長長的鎏金甲帽發出淡光。李准上前,攙住了,順著她的意思往奧室走去。

  龐貴妃邊走,邊道:「有日子沒見公公了,一切可好?」

  「小的早該給貴妃娘娘來請安,只是雜事繁多,兼著騰驤四衛操練,一時分身乏術。小的還要謝貴妃娘娘賞識,在御前力薦御馬監掌印一職。」

  龐貴妃道:「後宮哪能干政,是聖上賞識,你心裡記著聖上的好便罷了。」

  李准連連稱是。

  兩人在博古架旁定了下來。

  「小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李准沉吟了會,還是決定和盤托出。

  龐貴妃盯著青瓷美人瓠,微微笑了:「公公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講就是了。」

  「前朝造火銃,威名遠播。京中有善火器者,擬制著前朝樣子改良,倒做出幾分成績。小的請兵部來看過,威力頗大,百米外可破甲,遠非尋常□□可比。若是能給騰驤四衛配上,必然如虎添翼,多一分勝算。只是……」

  「只是?」

  「只是火銃製作操練都需要時間,至少三個月。」

  她沉默不語,李准只能把話講的再白些:「騰驤四衛絕對忠於太子。」

  龐貴妃聽得懂這話外之音。騰驤四衛忠於太子,京中其他禁軍就不一定了。

  憲宗多活一日,便多一日的風險。太子靠的無非是一紙詔書,是生是死全憑憲宗心意。京中權勢林立,多少人恨不得給她們母子倆扒皮啖肉。就連太監頭子裡,司禮監掌印東廠提督劉寶成都不是她的人。

  龍椅坐不穩,又被叔父搶了去的,本朝也不是沒有前例。這話雖不能直說,但大家心知肚明。

  龐貴妃沉吟,看向李准。這孩子是她看著長大的,剛進宮的時候還是個半大小子,跟在老祖宗身後面畏手畏腳的,如今出落得沉穩了。要不是割了卵子,也有幾分翩翩貴公子樣。

  她溫聲道:「太子是好孩子,有著一份孝心,只是年輕些,有些事情不懂。那海棠花離了根,開的再艷,也不過是一日日奔著死路去。公公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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