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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大爺笑了笑,目光下意識地瞧了一眼陳溫,才恭敬地回答瑞王,「王爺不知,奏琵琶的姑娘是江陵江家的四姑娘,前幾日過來芙蓉城探望家母。」

  瑞王面露訝異之色,扭頭去看陳溫。

  陳溫眸子裡升起了一抹同樣的訝異,不過轉瞬即逝,瑞王望過來時,已了無痕跡。

  「皇兄,沒想到嫂子還會奏琵琶。」

  陳溫擱下茶杯起身,負手立在廊前,賞起了庭院裡的雪景,耳畔的琵琶聲卻是陡然停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待多時,遠處竹林里傳來了幾串笑聲。

  銀鈴悅耳。

  周姨娘的人先一步到了竹苑,依照適才周姨娘附耳對她說的話,原原本本地傳給了屋裡的幾位姑娘,「寧家的表公子過來了。」

  沒提太子和王爺。

  沈家的姑娘也就三姑娘沒許親,早前倒是也許了,可周姨娘瞧不上對方的門第,尋了個由頭給退了。

  如今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今日府上突然來了太子和王爺,周姨娘豈能放過這天載難逢的機會。那潑天的富貴只要落在三姑娘身上,她這輩子也算是熬出頭了。

  周姨娘知道若讓沈夫人派人去,必定只會讓江沼一人出來,說是表公子來,三位姑娘定會一同出來湊個熱鬧。

  沈家三位姑娘一聽,果然便拉著江沼下了樓,二姑娘說,「表妹怕是有好些年沒見到寧表哥了,咱來打個賭,瞧瞧他能不能認出表妹來。」

  沈家的姑娘們並不知江沼已與寧庭安打過照面。

  更不知兩人還同了一段路。

  江沼沒急著去解釋,怕一開口一時半會兒說不完,便也由著她們牽著下了樓。

  大雪之後放晴了幾日,此時又開始斷斷續續飄起了零散的雪花,門前立著的人聞聲抬頭,便見幾道靚麗的身影,羅裙點地踏著積雪款款而來。

  風拂過,衣袂微微飄蕩。

  江沼梅紅斗篷披身,手臂被二姑娘攥住,也不知道二姑娘說了些什麼,江沼身子輕輕後仰,半低著頭將自個兒挨了過去。

  慵懶嬌美之中透著一股子嫵媚。

  一娉一笑,天地萬物均失了顏色。

  有飛雪卷進竹簾,落在庭階前的那雙黑色筒靴上,一瞬便化了個乾淨。

  陳溫很少去看江沼。

  更多的時候,是江沼的目光偷偷投在他身上。

  偶爾的一抬頭,無意瞥見一眼,也只能瞧見她低垂的鬢角,和羞紅的耳尖。

  陳溫談不上什麼感覺,就似是太子之位,從他一出生,就註定了是他的,而江沼也是如此。

  平平淡淡,猶如一杯清水,雖離不了,卻不會有任何心跳悸動,很少有過當下這般怔愣之時。

  陳溫的一雙黑眸褪去了冷淡,輕輕地落在了她身上,一向冷靜自持,此時卻頗有些移不開。

  對面的人幾聲低語之後抬起了頭,爛漫的笑容還掛在臉上,然而在瞧見庭階上立著的那人時,就像落在身上的雪花,轉瞬化盡,只余了一抹淡淡的冰涼。

  陳溫緩緩地走了過去,黑靴底下的積雪,呲呲作響。

  沈家的三位姑娘誰也沒有料到,前廳里還有外男,均是一臉驚愕,既撞見了,便依照規矩行了禮。

  「起。」

  陳溫的聲音醇厚。

  話音剛落,沈家姑娘一一散盡,江沼的腳步動了動,也想跟上去,然對面的那雙筒靴,卻是直直地立在她跟前。

  江沼的目光垂下,盯在他青色袍子下的靴尖。

  近了陳溫才看到她一貫披散的髮絲,編成了一條長辮,從肩頭繞過,擱在胸前,頂端繫著一條艷紅的絲帶。

  那日他選的髮帶是淺粉。

  如今這番一瞧,大紅倒是更配。

  江陵一別,今兒兩人還是頭一回碰面。

  兩人分別的方式並不是很愉快。

  但江沼沒有打算去同他交代,為何要連夜離開,陳溫也沒問,她為何將那簪子放在了客棧。

  兩人靜靜地站著。

  一枚六角飄雪在空中打了轉,落在了她的額前的發梢上,陳溫身子突然微傾,往前移了一步,剛伸出手,跟前的人卻是利落地測過頭,生生避開了他的觸碰。

  陳溫的手僵在半空,心頭的異樣,比起前兩回更明顯了些,眼瞧著那雪花從她發梢上落下,黏在在她潔淨的臉龐,融化後留下了一粒小小的水珠。

  冰雪涼,江沼的眸色也很涼。

  頓了半晌,陳溫收回手背於身後,才開口問她,「何時會奏琵琶?」

  陳溫從未主動去詢問過她。

  也從未了解過她。

  除了知道她是他的未婚妻之外,陳溫對江沼的一切,皆是一概不知。

  若不是今兒無意聽到琵琶聲,他根本不知江沼會奏琵琶。他只知道她會煮茶,會煮藥膳,會做各種花樣的糕點。

  往日從不在意的事情,陳溫今日還是頭一回去回憶,許是帶著幾分愧疚,目光不自覺的柔和了很多。

  然而對面的人臉上,卻明顯沒有了往日的光彩和嬌羞。

  江沼回答,「回殿下,很久了。」

  語氣很生分,陳溫聽出來了,瞧向她的側面,往日他望著她時,能看到她長睫不斷的顫動,今日那排長睫下的眸子似乎特別穩,清清涼涼,不見半點波動。

  陳溫突覺得有些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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