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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沼起初還沒聽明白。

  然而陳溫的兩道目光落在了她臉上,平平淡淡,卻帶著某種不言而喻的審視。

  似乎看破了一切,不便戳穿她而已。

  江沼周身突然一涼,四目相對,江沼張了張嘴,輕飄飄地問他,「殿下是覺得我......」

  江沼突然又沉默了,沒往下再說。

  眼前飛舞的雪花,猶如不透風的柳絮,全都堵塞在了她的心口上,江沼張了張嘴,吸了一口氣,到底是無話可說。

  祖母身子抱恙,並非是她說謊,是前陣子舅舅親自送來的信,不過信中所提到的確實是祖母的腿風濕。

  而最讓她難以反駁的便是,她的確不是因祖母身子抱恙,而去的芙蓉城。

  為何而去,所有人都知道。

  連林家那兩遠房親戚都知道,她是被他退婚,怕丟人特意去芙蓉城避風頭。

  他陳溫卻不知。

  江沼不太喜歡夜裡出來,上回在萬壽觀出來見陳溫,凍得她手腳發涼,這會子也覺得冷,江沼正欲辭別回房了去,陳溫突然從袖筒中遞過來了一個木匣,「拿著。」

  江沼沒動,疑惑地看著他。

  陳溫的手又往前遞了遞,江沼才接了過來。

  江沼輕輕打開木匣蓋兒,裡頭是一根簪子,和她被林姑娘摔碎的那隻很像。

  連成色都一樣。

  江沼的手腳愈發冰涼,眸子猛地一顫,突然有股衝動,想轉身就走,不想去聽陳溫接下來的話。

  她太了解陳溫。

  十年來,她知道他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也對他所有的習慣了如指掌,知道他有輕微的潔癖,旁人給他夾過的菜,他從不會動。

  即便那雙筷子從沒用過,是以,她從來都不敢去替他夾菜。也知道他開始同人說教前,習慣將手背在身後,目光灼灼地盯著對方。

  就似當下這番模樣。

  江沼不想聽,但還是聽到了,陳溫的聲音並不嚴厲,很輕很溫和,更像是哄著她,「一根簪子,你要是想要,同孤說一聲,來東宮裡取便是,用不著要去同旁人動手。」

  江沼已經有了心裡準備,明知道他說不出什麼好話來,但還是很痛。

  字字如利刃一般剜了心,

  戳在了她還未癒合的傷口上。

  江沼一時疼的臉色發白,朱唇微張,猶如缺了水的魚兒,下顎輕仰,猛地吸了幾口涼涼的雪風。

  身後素雲手裡的燈籠突然沒有握穩,「啪嗒」一聲落在雪地里,滅了光。

  「殿......」

  素雲聲音有些打顫。

  江沼知道她要說什麼,但她沒讓她繼續往下說,十指輕輕一扣,蓋上了匣子,抿了一抹微笑定定地看著陳溫,「殿下說的對,臣女若是想要了,殿下又怎會捨得不給呢。」

  如此一想,他對她也挺好。

  至少她要什麼東西,他從未吝嗇過,他也曾護過她,為她護過那隻簪子。

  是她不該生了貪念,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去想。

  「這簪子,我很喜歡。」江沼捏著那匣子邊緣,捏的指甲發白,臉上的笑容絢爛,雙眸緊緊地盯著眼前這個她喜歡了十年,也刻入腦海里十年的人,輕聲地詢問他,「待他日臣女遇上了林姑娘,再好生去同她道歉,可行?」

  冷風颳過,似是將她的聲音吹散。

  很渺茫。

  卻又空寂地迴蕩在耳畔。

  江沼沒再看陳溫,心頭實則並不想要他的回答,她怕疼,目光往夜空中的飛雪裡望了一眼,輕輕滾動了一下喉嚨說道,「臣女有些累了,想回去歇息,願殿下明日一路順遂。」

  江沼對著陳溫福了福身,

  起身越過了他身旁。

  飛雪迎面撲來,江沼伸手緊了緊斗篷,將自己捂的更嚴實了些,燈火的光暈投進她的雙瞳,有盈盈水光閃動,冷艷的臉龐上卻依舊潔淨乾爽。

  屋裡的東西,

  素雲早已經收拾妥當。

  江沼坐在桌旁的圓凳上,坐得端正,安安靜靜地等著夜色沉下。

  窗外的燈火,一盞一盞地熄滅,直到最後陷入了一片黑暗。

  後半夜時素雲說,「時辰到了。」

  江沼才起身。

  手上那根簪子從陳溫交給她之後,就一直被她捏在手裡,捏在現在,掌心才剛癒合的細碎傷口,已經滲出了血跡。

  江沼沒拿走那匣子,將其放在了桌上。

  半夜的雪路並不好走,一盞微弱的光暈在腳下,江沼的腳步卻沒有半分怠慢。

  大雪停了一夜,山城腳下的官道上,張叔和江家的下人已經候著了。

  等江沼上了馬車,便問張叔,前頭的路如何,張叔說姑娘放心,「奴才探過了,前面的這段路好走。」

  「那便出發吧。」

  江沼吩咐了一聲。

  大半夜官道上的一串燈火靜悄悄地離開了山道,往芙蓉城駛去。

  離那人的距離越遠,

  江沼的心口就越是舒坦。

  天色泛青時,江沼躺在馬車上,才終於安心地睡了過去。

  **

  清晨嚴青進來稟報。

  說黔州陸續有百姓出來搶奪災糧,

  黔州本次並未遭受雪災,但去年出了一場瘟疫,收成嚴重受了影響,在知道江城有朝廷運來的災糧後,不斷有人湧入。

  陳溫剛起來,挽袖淨了手,才回復了嚴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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