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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擔心的反倒是你。”繡瑜握著紗布的兩頭松松打了個結,看著仍舊滲血的傷口,幽幽嘆道:“你剛出生時,阿瑪期望你步步高升,所以給你起名叫晉,額娘卻非要叫你安兒。如今看來,竟真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當年我托你照顧十四,把你拖到這是非窩裡來,你可曾怨我?”

  晉安眼睛一紅,勉強笑道:“一家人不說這個怨字。蓁蓁雖然稚齡離家,可您和十四阿哥都沒有虧待過她。好在這天兒總算該放晴了,咱們和這麼些孩子,都平平安安的。到了這地步,還有什麼比‘平安’二字要緊呢?”

  繡瑜展顏一笑。今天其實很冷,穿著羽紗斗篷尚嫌不足,換了棉衣麻巾,就更冷了。像這樣寒冷的天氣,靠外物來取暖是不成的,只有眼前晉安和遠處的胤祥這些人,才能叫她打心眼裡暖出來。

  是啊。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片刻,胤祥進來,擰著眉頭說:“這些人都是外面聘來的死士,拿錢做事,旁的一概不知。只有被舅舅打傷的那個太監,他是您派到蓬萊洲的太監昭兒的孿生弟弟,原本一直在園子裡伺候。剛才已經一頭碰死了。八哥這個老狐狸!”

  他說著不由咬牙切齒,顯然是深恨胤禩做事不漏馬腳,私帶外人入宮這樣大的事,明知道是他幹的卻抓不住證據。

  “這個時候,還講什麼證據?以往咱們就是太講一個理字。你去找乾清宮總管太監魏珠,讓他替我辦件事。”

  她這理所當然使喚康熙身邊人的態度,讓胤祥一驚:“什麼事?”

  “去告訴宜妃,”繡瑜緩緩勾唇一笑,“先帝臨終前封了她,做皇后。”

  此刻清溪書屋已然是一派哭聲震天的場面,宮人們搭著梯子換上藍布燈籠,往門口的桃符上蒙白布。素白的挽花挽綢垂在遊廊上,宮女侍衛跪了一地,皆是垂淚哀戚。

  屋子裡正中的擺設家居都被挪開了,取而代之的是碩大的金絲楠木棺。不相干的小阿哥們跪在屋角,只是哭。四個穿著黃馬褂的侍衛,挎刀披甲,鐵塔似的立在龍床邊。腳踏邊馬齊捧著壽衣壽冠,張廷玉遞送東西,獨胤禛一人在床前伺候,其餘年長些的阿哥都跪在堂中。

  高下尊卑,一目了然。

  三阿哥哭得眼腫如包,渾身虛軟。八阿哥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臉龐繃得緊緊的。唯獨十阿哥跳起來衝著張廷玉破口大罵:“都是皇阿瑪的兒子,憑什麼讓他一個人伺候老爺子更衣?張廷玉,你個漢人,奴才,竟敢在我們面前發號施令,你這是仗了誰的勢了你?”

  九阿哥抹了一把臉冷笑道:“七日前皇阿瑪最後一日見我們,還在說今年的螃蟹好,等十四弟回來要在暢春園賞花吃蟹。四日之前,還特意召見烏雅大人。昨兒還下諭說,今年天氣涼得晚,早些給大將軍王送過冬的糧草衣裳。如此種種,怎麼會忽然傳位於四阿哥?”

  他不知今夜宜妃和八阿哥另有安排,一腔質疑完全是出於對十四的偏袒外加對胤禛人品的懷疑,一顆真心竟有四五分是為了剛去的老父,故而回憶起與康熙相處的點點滴滴也真有那麼幾分感人淚下。一干不明內情的阿哥聽了,臉上當真浮現出幾分疑惑。

  三阿哥眼珠子一轉:“老九,皇阿瑪屍骨未寒,話別說得這麼難聽嘛。既然有爭執,大位的事就緩一緩再議,我們先清清靜靜地發送了老人家是正經。五弟七弟八弟,你們說呢?”

  這一張嘴,就把胤禛鐵板釘釘的帝位,偷換成了代議。五阿哥和七阿哥尷尬地笑笑,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八阿哥閉目流淚:“三哥說得有理。皇阿瑪立誰,我都沒有二話,只想盡一盡為人子的本份罷了。張大人,我知道你身負先帝遺命,哪怕讓我們給四哥打下手,遞遞東西也行啊。”

  康熙是所有皇子權利的來源,這個時候伺候先帝,可是有著權利傳承的政治意義。

  張廷玉木著一張臉恍若未聞。胤禛回頭掃了他們一眼,就在三、八二人嚴陣以待之時,他又挪開了視線,看向一旁的太監:“燭火太暗了,再點支蠟燭。”

  乾清宮的宮人“嗻”的一聲,忙不迭地去點了。

  三阿哥白唱了一回獨角戲,對手卻不搭理,只得又捂著臉哼哼唧唧地哭。八阿哥眼中閃過怒意,餘光瞥向正堂一側紫檀架子上奉著的那道明黃緞面白玉捲軸。它被貢得那樣的高,凌駕於眾人頭頂上。有了它,胤禛無需回答任何質疑,就可以從容不迫地號令眾人。

  果然,後面又陸續有內務府的管事進來詢問喪禮事宜,進出都單向胤禛執禮。佟貴婦領著宮眷到齊,也命人來問胤禛如何排班。

  這個時候越拖,胤禛的威望就越高。那些站了隊的人,就越不敢輕易改弦更張。必須削減這份詔書的可信度才行!見諸王貝勒和其他留守京城的王公大臣逐漸到齊了,胤禩終於不耐,沉聲喊了一句“且慢”,然後膝行上前,衝著康熙的遺體叩頭泣道:“皇阿瑪,您好狠的心吶,您養了我們兄弟二十四個。為什麼臨終前只見四哥一人?今兒個早上,我們來請安,您還好好的,怎麼傍晚就忽然去了呢?”

  眾人皆是一愣。十阿哥跳起來,抹了一把臉,惡狠狠地說:“可不就是這話?四哥,皇阿瑪臨終前最後一個見的是你,你進清溪書屋不過兩刻鐘,皇阿瑪就龍馭歸天,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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