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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遠樵再次仔細地看了一眼圖,感覺幾乎是震驚了。
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說,但這一次,由不得他不信。
他想了想,迅速抹平女兒方畫出的輿圖,抱起女兒,鄭重地道:「阿爹記住了。阿爹一定會防備的,不只是這個地方,其餘的行經之地,阿爹也會注意。」
菩珠方才說完,雖再三強調,父親也笑著答應了,但她看得出來,父親其實並不相信自己的話,大約還是當她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罷了。
就這樣讓父親上路,她根本不放心。所以又畫了那副照她如今的見識根本不可能知道的輿圖,詳細點出地點。
她的目的終於達到了。
父親這一次的語氣,和方才完全不同。
他應當上心了。
她鬆了一口氣,丟掉手裡的枝條說:「阿爹,女兒在家等你回來!」說完忍不住再次伏在了父親的肩上,緊緊抱著他的脖頸,不肯撒手。
嬌女如此依戀自己,菩遠樵心中柔軟一片。
他輕輕拍著她背,安慰了片刻,想到使團眾人都在等著自己,那位方才被丟下的貴人,也等了許久了。
他再次看去,果然,見他已轉頭看向這邊了,眉宇間似隱隱露出幾分不耐,想起京中傳言,道他性急,倒也難為他,等了這許久也沒發聲,便對還抱著自己脖頸不放的女兒柔聲道:「姝姝,阿爹還有事,先送你上車。秦王殿下也在,不好耽擱太久。」
和父親終於隔世重逢,卻又不得不馬上了分開了。她正沉浸在那種既幸福又不舍的感覺里,恍惚間,聽到「秦王殿下」四個字,一愣,突然想起方才恍惚瞥見的那道背影,迅速抬頭,扭臉,當對上對面那一雙投向她的再熟悉不過的眼眸時,她傻了。
居然會在這裡遇到李玄度!
確切地說,少年李玄度。
只見他金冠束髮,身著華服,腳上一雙雲頭烏鹿皮的馬靴,腰間玉帶一側,懸了一柄外鞘鑲嵌綠松石的寶劍,右手纏著烏金馬鞭,鞭柄之上還懸了一條精緻的以金扁環連雙金環成繩狀的墜飾,通身華貴,氣度逼人。
雖然她從前沒見過他少年時的模樣,但此刻,當看到他的這一刻,縱然裝扮迥然不同,她也一眼就認了出來。
因少年的他和她熟悉的後來的他,就容貌而言,並無大的區別。
非要辨不同的話,自然也有,且很明顯。
她從前第一次遇到的李玄度,他已成年,貴氣里,帶著些微的沉鬱之感,不愛說話。
而如今的他,相同的臉容,相同的貴氣,但少年的眉目之間,神采英拔,掃向她的目光里,隱隱有一種傲睨萬物的感覺。
好在看起來,他顯然刻意掩飾,並未表露太過。
「叫殿下久等了。殿下請再稍候,容臣先將女兒送回車上。」
菩珠聽到父親和他說話。
他的視線隨意掃過她,便轉向了她的父親,微笑點頭,隨即挪開目光,繼續望著遠處的曠野。
天!雖然她對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昨晚才和他大床同眠,他身體的所有部位,最隱秘之處,她都瞭若指掌。
但看到少年的他如此華美英拔,菩珠發現自己還是控制不住心,竟砰砰地跳。
不好再這麼看他了。
他不是後來的李玄度。是驕傲的四皇子李玄度。
她如今也不是他愛的妻。只是菩太傅家裡一個豆丁大的小女娃。他根本就不認識她。
再這樣盯著他看,萬一被他發現,他說不定會不高興,甚至以為太傅家的孫女,腦子有毛病……
可她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反正他側對著這邊,應該不會留意自己。
她趴在父親的肩上,借著父親肩膀的遮擋,露出兩隻眼睛,繼續偷偷地看他的側影。
父親送她上了馬車,她忍不住,又掀開一點簾門,繼續瞧出去。見父親快步回去,他也朝著父親走來。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她看到他命隨從抱來一隻書箱,父親叫人接了,搬運上車,隨後,不道兩人又說了什麼,好似看向自己這個方向。
她嚇一跳,不敢再看了,忙放下門帘。片刻後,有人走來,接著,阿菊上了馬車,她聽到父親的話聲在車廂外響了起來。
「勞煩四殿下了!」
「菩將軍不必客氣,孤亦順路。此去路途遙遠,將軍保重,早日歸來!」
「多謝四殿下!」
這……
聽起來,難道是李玄度要送自己回城?
很快,她又聽到父親在車窗外輕聲叫了下她,急忙捲簾,探頭出去。
「姝姝,回城路有些遠,到家必也天黑了。四殿下古道熱腸,願送你回。你路上聽話,不可胡鬧生事。」
菩珠飛快地瞥了眼李玄度。
他就立在一旁,似覺察到自己看他,斜目,睨了她一下。
這個眼神……
她好熟悉啊!
以前剛嫁給他,和他還吵吵鬧鬧的時候,他經常這樣看她。
總算在這個少年秦王的身上找到一點似曾相識感了。
雖然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好眼神,但她心裡居然還暗暗高興。忙收回目光,對著父親乖巧點頭:「我知道,阿爹你放心。女兒不會給四殿下惹麻煩的。」又凝視著父親的臉容,壓下心中的依依離別情道:「阿爹,你一定要小心!女兒和娘親,在家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