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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逃出來的士兵投奔李玄度,跪在轅門外乞收留,李玄度赦他無罪,韓榮昌選派一隊嗓門大的,帶著,每日早晚繞東都城門遊走喊話。城內士兵本就無心再戰,見逃過去的被秦王赦免無罪,那南城門外又毫無阻擋,軍心自然愈發動搖,便是殺頭也壓不下出逃之風。

  短短數日之內,竟又連著發生了數起私逃之事,雖規模不大,最多的一次,也不過上百人,都被迅速撲滅,人也殺了,但勢頭卻絲毫不減。劉國舅膽戰心驚,命親信帶著兵馬日夜把守南城門,以禁絕禍患。

  城內暗波涌動,城外朝廷軍的大營里,官兵氣氛輕鬆。韓榮昌等將領對李玄度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照這個趨勢,用不了多久,東都必不攻自破。

  形勢在照著自己的設想走,入關作戰也有半年了,按說此刻,李玄度應當與部下一樣,可以放鬆些了。

  但他卻不敢鬆懈,尤其最近這些日,南城門一帶,風波越是不斷,他便越是感到心神不寧,總覺得哪裡不對,但一時卻又想不出來。直到這一夜,他收到了端王自京都給他發來的一封八百里加急信報。

  信報說,李承煜當日做了俘虜後,並未被殺,並且,一隊忠誠於他的手下趁著沈暘敗退混亂之機,將他救出,護送到了皇陵。他以火燒奉安殿為挾,要王妃前去見他。端王不得已派人傳信到河西去告知王妃,同時也將消息送到了他這裡。

  李玄度眉頭緊皺,目光陰沉,佇立了片刻,此前那片始終在他腦海中縈繞但卻撥不開的雲霧忽然消失了。

  他明白了,到底哪裡不對!

  東都城內,局面惡劣至此地步,守軍隨時可能自亂,作為東都朝廷的實際掌權者,沈暘這些日竟毫無動靜。

  每日,除了城頭那堆疊著的人質和布滿了的守衛,他無任何別的消息。

  如此平靜,平靜得近乎認命,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還有李承煜,他雖無能,但以他的身份,既作了囚徒,哪怕沈暘是在敗退途中,以他的心思,又怎可能讓人救走?

  何況,李承煜現身要她過去見面的地方,又是皇陵。

  太祖當年修築皇陵的那片深山古原,若遇特殊之事,亦可化為軍事要塞,進退有路。

  換個說法,那裡可以利用地勢堅守,亦可利用地勢逃遁。

  李玄度雙目死死地盯著手中之信,幾乎電光火石之間,便將這兩件事聯在一起。

  他明白了。

  是沈暘的操縱。

  是他將她騙去那裡的。李承煜不過是沈暘手中操縱的人偶而已。

  極有可能……

  不,不,李玄度已經可以確定,此刻,沈暘其人,根本就不在東都城內了。

  他必身在皇陵,此刻就躲在某個人所不知道的角落裡,如同設下陷阱的獵人,等著他想要的獵物自投羅網。

  李玄度牙關緊咬,目睚眥欲裂,壓下心中湧出的焦躁和緊張之感,命人將韓榮昌喚來,將這邊的事迅速交待給他,自己當即動身,輕騎直往京都而去。

  ……

  夜幕再一次地降臨,奉安殿恢復了往日的肅穆和寧靜。

  殿內燃著的長明燈伴著菩珠,在此已過了兩夜。

  這是她守靈的第三夜,亦是最後一夜。

  她懷著無比的敬思之心,跪在蓮位之前,靜靜地陪伴著燈影后的逝者,一直到了半夜,駱保入內,低聲勸她去休息。

  她向著姜氏蓮位再次鄭重叩首,終於扶了駱保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慢慢朝外而去。

  來此的這幾日,她住在萬壽觀里,便是從前秦王李玄度在此守陵之時居了三年的那間舊所。入觀後,並沒有立刻去後頭休息,又停在了前殿,再次跪在三清聖像面前,低頭祝禱。

  夜越來越深,萬壽觀外,古原幽闃,萬籟無聲,忽然卻起了一陣騷動。

  時值深夜,這聲音聽起來便格外清晰。

  或是長明燈被風吹倒了,燃著物件,附近的衛士看見太宗陵前的明堂里竟隱隱冒出一片紅色的光,竟是起了火。

  古原間,山風穿林,呼嘯有聲。很快,火勢借了風力變大,正當眾人紛紛奔去救火,附近混亂之時,一道黑色身影猶如鬼魅一般地從黑暗裡走了出來,無聲無息地避過萬壽觀外那些被火勢吸引了注意力的守衛,踏入前殿。

  前殿窗牖半開,夜風陣陣湧入,沈暘停在了一道隨風卷拂的青幔之後,借了夜色掩映,望向前方。

  大殿虛空。三清聖像前的龕中供了兩盞清燈,那燈吐著青金色的昏焰,在夜風中冥昧不定,朦朦朧朧,勾勒出了跪在蒲團上的那抹身影。

  她尚未卸下之前的裝扮,依舊是一身素服,披了孝帽,垂首,雙手合十,朝著聖像低頭,背影一動不動,似還在虔誠祝禱。

  沈暘默默立了片刻,邁步,從青幔後走出。

  他盯著那道背影,一步一步,向她走去,越走越近,而她仿佛沉醉在了自己的世界裡,渾然沒有半點覺察,身後正有危險在悄然靠近,依舊垂首祝禱,一動不動。

  沈暘終於走到了她的身後,和她相距不過三尺之距。只要伸手,便就可以夠到她了。

  他低著頭,視線落在面前的這道背影之上,心中忽掠過了一種陌生的感覺。

  說不出是何緣由,但他從不懷疑自己那如野獸一般從未曾嗅錯過獵物氣息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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