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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還有些遠,至少在一射之外,但今夜月光皎潔,她幾乎是遠遠的一眼,立刻就認了出來。
這熟悉的輪廓……
是李玄度?
起先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有點不敢相信。
他不是還要幾天才能回嗎,怎可能現在出現在去往莊園的半道上?
她立刻止馬,停在坡上,又看了幾眼。
那騎影漸漸靠近這道崗坡,也變得越來越清晰了。只見月光下,銀色的馬鞍與駿馬背上那人身上的衣甲相互輝映,遠遠望去,疾馳如風,颯沓如星。
是他。他居然真的這麼快回了!
看他這架勢,莫不是回來後發現她不在,所以連夜趕去莊園找她?
菩珠頓時被一種莫大的幸福之感給淹沒了,正想立刻催馬過去和他見面,忽又心念一動,想給他一個「驚喜」,急忙示意身後跟著自己的人全部散開,自己也牽馬藏身在了路邊的一簇樹叢後,從隨從那裡要了一張弓,將箭頭掰斷,搭在弓上,等他上坡到了近前,從面前路過之時,朝著他的後背發了一箭。誰知力道不夠,抵消不了他騎馬前行的速度,箭杆似方沾了他的後背,便就力盡,掉落在地,而他卻渾然未覺,縱馬繼續朝前而去,轉眼就下了坡。
菩珠這下傻了眼,急忙從暗處跑了出來,追到他方過去的那道坡,朝前張望。
月光如洗,坡下一片靜靜樹影。他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見了。
她下意識地朝前追了一小段路,喊了兩聲,不聞回應,想必他已是走遠,頓時懊惱不已,頓了頓腳,忙轉身奔回到自己方才藏身的地方,召出紅馬,正要翻身上去再去追趕他,忽聽身後有人說道:「你是想謀害親夫嗎?」
她倏然轉頭,見一男子立在方才那道平頭箭落地的地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他劍眉秀目,月影修長。見她回了頭,揚起手中握著那道箭杆子,朝她晃了兩下。
菩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發出一道短促而歡喜的尖叫之聲,也不顧身後還有那些隨扈在看著,抬腳便朝他飛奔而去,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裡。
李玄度顯然對她的這個反應十分滿意,大笑,一把擲掉手中的箭杆子,收臂,將她的身子緊緊地抱住了。
良久,菩珠從他懷中抬起頭,怪他:「方才你騙我!」
李玄度哼了一聲:「我還沒問你,為何不等我回,自己就走了?」
菩珠一下心虛了,嬌嗔:「我不是連夜回了嗎?就是為了等你!要不你怎會在此遇到我!」
李玄度睨了她一眼。
月光下,美人如玉,俏面含嗔。他看著,心田仿佛慢慢地泛出了一縷春陽和煦融解冰雪似的暖意,唇角終於微微翹了翹,說:「總算你還有點良心。」
菩珠鬆了口氣,轉頭看了眼身後不遠之外立得如同木頭人的隨扈們,小聲道:「我們回去了?」
他唔了一聲。
她轉身要召自己的馬,手忽然一暖,被他握住了。
他帶著她到了他的馬前,將她抱了上去,自己跟著上馬,朝身後的眾人呼了一聲,隨即催馬上路。
馬蹄踏著月光將他們送回到了霜氏城。是夜自是說不盡的溫柔繾綣,後來菩珠倦極了,在他懷中沉沉入睡。
後半夜,也不知到了何時,她在半夢半醒之間,感覺身邊仿佛不見了他。
她一下醒來。
枕畔空了,屋中也不見他的人影。
他去了哪裡?
睡意頓時全無了。
她起先一陣心慌,再一想,想到了一個地方,忙披衣而出,穿庭過院,尋到塢堡後的那片崖頭,看見他果然在這裡。
夜風有些大,他一襲寬袍,面向著戈壁,迎風坐於崖頭的一塊大石之上,手中一隻酒壺,正在獨自飲酒。
看他這樣子,也不知來此已有多久了。
菩珠不知他為何深夜獨自突然來此飲酒。
她想起了從前的一些事,慢慢地停下了腳步,望著他的背影,一時竟不敢靠近。正躊躇著不知自己能否過去之時,忽見他轉頭朝著自己招了招手。沐浴在月光下的一張側顏神色平和,看去甚至仿佛帶著幾分愉悅。
她這才心情一松,暗暗呼出一口氣,走到了他的身邊,見他拍了拍他面前的空位,便坐了過去,又順勢鑽進他的懷裡,依然帶了幾分小心,仰面輕聲地問他:「你怎麼了?為何不睡覺,一個人來這裡喝酒?」
李玄度丟開酒壺,解衣將她的身子完全地裹住,為她擋住風,隨即微笑:「我心情好,醒來忽然想喝酒。你又睡著,我怕吵醒你,便自己來了這裡。」
菩珠這下終於放心了,縮在他那件將他和自己一道裹緊的寬袍里,緊緊地靠在他的懷裡,悄悄地聞著他呼吸裡帶著的那令她感到莫名親近的淡淡的酒氣,感受著他溫暖的體溫,忽覺他低頭,下意識似地嗅了嗅她的發,一頓:「怎不是從前的香味了?」
「你不是不喜歡我從前用的那種香味嗎?我早就換了,你竟才知道?」
李玄度呃了一聲,沉默。
「你覺著這好聞嗎?」
她倒一點兒也不生氣,就只顧追問他。
李玄度終於說道:「我何時說過不喜歡你從前的香味了?」
菩珠嘟了嘟嘴:「你是沒明說。但我看得出來,你以前可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