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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這不可能實現。後來她便嫁了沈暘, 那個當時在京都嶄露頭角最被人看好前程的男子。
在如今這樁意外發生之前,她的家族並沒有看錯人。她一度也感受到了這男子的魅力,甚至想過,只要他對自己死心塌地,那麼,她也願意和他白頭偕老。
但他卻令她失望了。
他根本不愛她。他的眼裡,只有權力。作為妻的自己,是他提升身份的踏板。他後來的情婦長公主,則是他上位的助力。
如此而已。
漸漸看透之後,她雖恨著李麗華,但同時,心中亦有了幾分因鄙視李麗華而帶來的痛快之感。
再高貴的地位,那又如何。在沈暘這個無心無情的男人眼中,他身邊的女人,不過是可利用的活物罷了。她如此,李麗華,亦不過如此。
但是現在,事情卻變得不一樣了。
從那個女子出現,並且,她發現自己的丈夫竟在覬覦對方之後,多年以來的這種能夠用來安慰自己的認知忽然碎裂,再也無法維繫下去了。
當日若非是她親眼所見,她根本不會相信,沈暘竟也能對一個女子卑微到了那樣的地步,蹲在她的腳前,要為她穿鞋。
她望見那一幕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人。
他到底為何肯那般放下身段,去接近她,討好她?
她又能給他帶去什麼好處?
蕭氏想了許久,想不出來。
既然沒有實際利益可圖,唯一的解釋,便是他被那女子魅惑,起了占有之心。
純粹的,出於男子對女子的占有之心。
這令蕭氏感到羞辱,真正的羞辱,比她當初知道長公主是他情婦的消息時還要羞辱。
心高氣傲如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
李麗華已不是她最恨的女人了。在蕭氏的心中,最恨的,變成了那個女子。
當日紫陽觀中,李玄度無情地拒絕了她,蕭氏至今想起,仍覺錐心。小賤人占有了她這輩子唯一真心愛戀過的男子不算,連自己的丈夫心亦向她。
他既無情,那就休怪她不義。所以此前她尋了個機會,向新帝李承煜透露了一個消息,她的丈夫南司將軍沈暘,覬覦秦王妃。
新帝對嫁了他皇叔的那女子心有所屬,這早已是個公開的秘密。
根據她聽來的消息,新帝想收攏權力,第一個要對付的,自然便是沈暘。現在他又得知這樣的消息,蕭氏不信,他對此會無動於衷。
她的目的終於達到了。
她的眼中掠過一抹複雜的神色,定了定神,推開了門。
那男人已無官袍加身了,一身尋常人的便服,坐於案後,手中拿了一塊雪白的帕子,正拭著一柄利劍的劍鋒。
案頭燭火跳躍,劍鋒上泛出一道暗芒。
他顯得專注無比,連她入內也無察覺似的,繼續拭著劍,直到蕭氏在他面前停了半晌,方開口道:「何事?」
說話之時,雙目依然落在劍上,並未看她。
蕭氏道:「我來,是要問你一聲。你要走了,往後我當如何?」
沈暘繼續拭劍,語氣平淡:「離了京都,想必你也不適,你自管留下。若要和離,我亦可。」
蕭氏點頭:「這是你自己說的。也好,反正我如今對你也無用處了。」
她咬著後牙槽道,轉身待要離開,忽又停住,瞥了他一眼,終究忍不住,唇邊浮出一縷譏嘲的笑:「我可真沒想到,原來將軍亦是多情人。夫妻一場,臨了,奉勸你一句,當心美人禍水,引火燒身。」
蕭氏說完,冷笑轉身,走了出去,再不回頭。
沈暘面容依舊淡漠,只繼續擦劍,直到擦完,緩緩舉起,橫在眼前。
他盯著映在雪亮如鑒的劍刃上的一雙深目,眼前不禁浮現出那女子的身影,想起了當日自己被她所惑,嗅她發香,結果卻中了圈套的一幕。
鏤在劍刃里的那雙眼睛,眼皮子跳了幾下。
他漸漸咬牙,忽地站了起來,揮劍朝著面前的桌案一角,猛地劈了下去。
案角應劍而斷,仿佛一隻被砍下的頭顱,瞬間落地。
他盯著少了一角的桌案,面容上掠過一道猙獰之色,半晌,閉了閉目,「當」的一聲,擲了劍,大步走到窗前,一把推開窗戶,迎著夜風,長長地呼吸了一口氣。
他會回來的。
而且,保證用不了多久。
除非李承煜能容忍他的皇叔,一直容忍下去,讓自己等不到機會。
但,那可能嗎?
……
曾經權傾一時的南司將軍沈暘出京,歸鄉守孝。
和落寞離場的沈暘不同,韓榮昌與親友辭別,踏上了他西去的征途。
雖然家中親友對他的這個冒然舉動非常不滿,極力責備,甚至還要去新帝面前代他收回成命。但是無論他們如何反對,亦無法改變他的決心。
他早就厭倦了這個京都。現在他覺得自己猶如脫離牢籠,心情暢快無比。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快些到達西域,好早日和李玄度碰頭,從此建功立業,揚眉吐氣。
說起來,自己從前還是李玄度和菩家女郎的大媒人,沒想到現在彎彎繞繞,居然走到了一塊去。這不是緣是什麼?
韓榮昌恨不得插翅立刻就飛過去,心一急,就嫌寶勒王子在路上行走太慢,催個不停。王子不敢違逆他的意思,咬牙全力配合,一行人便急吼吼地趕著上路,曉行夜宿,一路西去,終於在舊曆孝昌六年這最後一個月的月末,趕到了寶勒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