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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小組中,周楠是個逍遙派,整天盡朝皇帝那裡湊。朱倫則是個行動派,天天帶人上街抓潑皮流氓,審案問案,忙到飛起,不怎麼看得到人。組裡的事都是高閣老一人說了算,周楠和他只是保持著基本的禮貌,平日裡也不怎麼說話。
人心隔肚皮,鬼知道高拱想幹什麼。
正說著話,一個書吏過來,道:“周編修,高閣老來西苑了,有事請大人過去商議。”
周楠笑著對徐階道:“說曹操,曹操就到。”
到了高拱的屋中,高閣老劈頭蓋臉就對周楠一通訓斥:“周編修,這幾日你成天呆在西苑,呆在天子駕前,什麼事情都不管,究竟想做甚?天子命我等緝查宛平案,可不是叫你來邀寵的。你好歹也是今科探花,你就是這麼為天下讀書人做表率的?”
這是已經是純粹不給面子了,周楠心中氣極,又是奇怪,這姓高的究竟在發什麼火。
他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問:“閣老,出什麼事了?”
高拱滿面的大鬍子都在顫動,顯然是急火攻心:“聽人說,方才朱倫進西苑了。”
周楠:“朱鎮撫進西苑了,我怎麼沒看到?”
高拱冷笑道:“人家直接去面聖了,周大人你日子過得如此逍遙,自然看不到。”
周楠好象意識到了什麼,低呼一聲:“小朱去見陛下了,難道他查到什麼,卻不想叫咱們知道,要搶在高閣老和下官前頭?”
高拱鄭重地點了點頭。
周楠:“快,閣老,咱們快去玉熙宮。”
是的,估計是徐階的預感成真了,這案子搞不好還真牽扯到什麼大人物。這可是一件大功勞,朱倫自然要先去請功。
他搞這麼一出,倒顯得自己和高拱無能了。
周楠氣極:小朱啊小朱,想不到你個濃眉大眼的傢伙,竟然有這種花花心腸。
最麻煩的時候,他事先不跟大家通氣,到現在周楠和高拱也不知道會牽扯到什麼大人物。若是牽扯到兩人和背後的勢力,根本就沒有應對的時間。
二人急沖沖地趕了過去,剛進玉熙宮嘉靖精舍,就感覺屋中的氣氛顯得凝重。
精舍中只三人,嘉靖依舊盤膝坐在蒲團上,微閉著眼睛,黃錦則一臉難過地侍侯在皇帝身邊。
至於朱倫,此刻正跪在地上,額上黃豆大的汗水一顆顆落地,他面前的金磚上已經濕了一片。
周楠和高拱:“臣拜見陛下。”
嘉靖聞聲緩緩睜開眼睛,卻不理睬周、高二人,反對朱倫道:“很好,你很好,朕就需要你這種願意說實話,敢說實話的人。你也不用害怕,朕不會讓忠臣沒個下場的。你站起來。”
朱倫:“謝萬歲。”他艱難地站起來,雙腿卻輕輕顫抖。
說完話,嘉靖才將目光凌厲落到高拱臉上:“高閣老,案子查得怎麼樣了?”
高拱心中膩味,朱倫越級上報,顯然已經拿到實證,也查清案子了,皇帝你卻反問老夫,這不是埋汰我嗎:“臣正在辦。”
“高閣老是明鏡啊!”嘉靖語含諷刺:“朕問你,內閣的職責是什麼?”
大家要說案子就說案子,扯內閣做什麼,高拱心中氣悶,咬牙不答。
嘉靖:“高拱你是不想回答還是不知道,朕今天就告訴你。內閣掌國家中樞,上承朕意,下領百官,九州國運,億兆生民,其任該何等臨淵覆薄方不負社稷之託。你可聽明白了?”
這是嚴厲的指責,高拱脾氣不好,還是咬牙不語。
周楠在旁邊見他吃憋,心中固然痛快,卻又疑惑,皇帝這是想說什麼?
“你不明白?你可明白得很。”嘉靖繼續說道:“以前朕說過,這玉熙宮也沒有幾塊磚,幾片瓦,就算大伙兒分了,各人也分不去多少,偏偏有人就急不可耐了要伸手了,朱倫,你告訴我們這個高相你查到什麼了。”
“是,陛下。”朱倫戰戰兢兢地說:“高閣老,據本官查實,宛平知縣白某是裕王府門人。白某在三月份的時候將女兒送去王府做宮女,得了王爺寵愛,已得了封誥,入了宮籍了。糞行、打行的入項盡數入了王府用度。”
“什麼!”這下不但高拱,就連周楠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嘉靖終於咆哮了,厲聲喝道:“朕還真沒有想到裕王手下有這麼多人才啊,三千人馬,這可是三千人馬,皆好勇鬥狠之徒。高相,你是裕王老師,你教的什麼好學生?”
“陛下,陛下啊!”高拱跪了下去,眼淚如泉而涌。
嘉靖:“別在朕這裡哭,朕還想哭呢!下去,馬上去王府,讓你那學生好好讀書。”
他又對周楠道:“周楠,擬三道旨意。”
周楠:“是,陛下。”
嘉靖:“第一道,宛平知縣白某陰蓄死士,圖謀不軌,著即斬首棄市。京城各打行糞行不法歹人,發配九邊為披甲奴。至於白某的女兒,發付教坊司。”
“第二道給禮部儀制清史司,追究相關官員責任。”
“第三道發給景王,就說朕想他了。命他今年冬至由湖北啟程,務必在大年夜之前趕到京城,參加太廟祭祀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