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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明先前被幾棍打得混頭腦漲,現在稍微清醒了些,想起陳洪對自己的許諾和他的手段,閉口不言。
這個時候的他鼻子裡已經有血沁出來。
周楠回頭對黃光升拱手:“大司寇,下官有個證據想給老大人過目。”
黃光升:“呈上來。”
周楠一鼓掌,外面,史文江就抱著一堆捲軸進來。
周楠從他懷裡拿出一張捲軸展開了,上面是一張人物畫,畫得纖毫畢現栩栩如生:“空明,這人你可認識?”
空明搖頭:“不認識。”
周楠笑了笑,將畫卷面想眾官:“各位老大人可認得此人?”
黃光升:“自然認識,乃通政司右通政鄒雲卿鄒應龍。”
陳洪喝道:“周楠,你弄了鄒應龍的畫像來做什麼?”
周楠:“沒什麼用處。”又展開一張畫像問空明:“可識得此人?”
空明搖頭。
周楠笑道:“這人是順天府提學段承恩,你自然是不認識的。對了,這張你再認認是誰?”
看到周楠展開的第三張畫像,空明不明白他想要幹什麼,一臉的迷糊。他也意識到任由周楠這麼問下去,好象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須小心上了他的當。就遲疑地回答:“這個,這個……好象認識……”
“那麼,究竟是誰呢?”周楠一臉的微笑。
“眼熟,記不住了。”
周楠:“提醒你一下,是順天府的。”
空明:“想起來了,是順天府的一個官兒,以前到我們觀中上過香。”
周楠哈哈大笑:“這人你竟然不認識,果然是條胡亂攀咬的瘋狗。實話告訴你吧,這是徐閣老的畫像。你說徐次輔指使你去刺殺世子,怎麼連他是誰都不認識。”說罷,就在不理睬空明,將畫像遞給黃光升:“大司寇請過目,看畫得像不像?”
黃尚書:“完全一樣,看來,徐閣老是被人攀咬的。”
陳洪急了,直接赤膊上陣,怒吼:“徐階何等身份,這種事情直接交代下面的人去辦就成何須親自出馬?空明不認識徐閣老也情有可原。”
周楠冷冷一笑,早就防到你這一點。咱別的特長沒有,就是細心,細心也是一種稟賦。
“陳公公,空明的口供上說,他去刺殺世子乃是徐閣老親口交代,還許了官職和大筆好處。這可都是錄在供狀上的,如果我沒記錯,是你東廠做的卷宗,上面還有公公和朱指揮使的親筆籤押,怎麼,你忘記了嗎?”
說到這裡,周楠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陳洪頓時一張臉變得蒼白。
第四百五十九章 水落未必石出(三)
在場的人誰不是人精,誰不是這個時代一等一的人才。過目不忘,思維慎密乃是基本的素養。大家能夠到今天這個地位,都是在無數競爭者中殺出一條血路來的。
空明案的卷宗大家都看得爛熟到倒背如流的地步,周楠這麼一說,都想起東廠做的空明的供狀上確實是這麼寫的。
朱希忠心叫一聲糟糕,這事弄糊了。
當初他和陳洪商議做證據鏈的時候,也考慮過這事。如果空明說刺殺世子乃是徐階手下下的令,到時候老徐完全可以不承認,你也拿他沒有奈何。丟車保帥的事情,朝堂的大人物眉頭都不回皺一下,做得也多了。況且,這種事情還關係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要想把案子做實,只能讓空明咬死是徐階親口交代,接下來就好操作了。
卻沒相當這裡面竟然有這麼大一個漏洞,還被周楠抓住了,當庭揭穿。
事態眼見就要失去控制,朱希忠忙出來打圓場,對周楠道:“空明賊道已經失心瘋了,什麼人都敢攀咬,周大人你不要理睬他,這案也不用再問了。”
還能說什麼呢,現在陳洪已經被扯下了水。再審下去,只怕自己也要濕腳。
周楠點點頭,對黃光升道:“大司寇,下官的話已經問完了。”
黃光升:“好。”就對空明喝道:“賊道,竟然誣陷徐首輔,真是好大膽子,帶下去,好生關押!“
他也不想再打空明殺威棍了。
等到道人被衙役拖下去,黃光升依舊是先前那副人畜無害的溫和模樣,道:“諸君,事情已然明了,此案與徐閣老無涉,次輔是被歹人胡亂攀咬的,朝廷也該還徐相一個清白。內閣現在只剩袁、李兩相苦苦支撐,若再在這事上無端糾纏,豈不是要誤了軍國大事?國家不容易,朝廷不容易,君父不容易,徐相也不容易。老夫的意思是,是不是要給徐相交代一二,我等不如聯名上摺奏報天子,何如?”
他一邊說話,一邊飛快行筆。待到這一席話說完,表章已經寫就。他將筆一揚,笑問:“誰先來?”
大理寺的那個少卿走上前去,接過筆簽上自己的名字,道:“證據確鑿,豈能讓徐閣老蒙受不白之冤,如此,公道何在?”
“好。”黃光升看了看陳、朱二人。
朱希忠知道大勢已去,搖了搖頭走過來,也簽了字。
接著,就輪到了都察院的那個御史,他簽完字之後,目視陳洪,喝道:“陳公公是不是很失望,很沮喪?須知,天地之間自有正氣,容不得小人殘害忠良。今日之事將來必然是要記載進史冊的,也不知道董狐筆會為陳公公寫上何等濃墨重彩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