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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天白雲,風有些涼,北京的金秋已經來臨。

  這裡顯然是一座公侯的府邸,水榭中坐滿了人,有女子有小孩兒,大大小小十來人,都眾星捧月地簇擁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人。

  那老人看起來頗為乾瘦,身上穿著鶴敞,他正用手撫摩著已經變得花白的鬍鬚,笑道:“這兩個從蘇州來的優伶唱得不錯啊,對了,是評彈嗎?”

  一個婦人道:“回大老爺的話,卻不是。”正要同他解釋南方各戲種的區別。這個時候,一個家人快步走進來,在老者耳邊低聲道;“大老爺,侄老爺過來了,說是有事,現正在外面堂屋裡候著。”

  老人:“都是一家人,沒那麼多規矩,叫他到這裡來吧!”

  “是,大老爺。”

  老人知道自己這個侄子是個靦腆的,無事不會輕易過來。想起京城裡最近幾天發生的事情,皺了皺眉毛。

  其他人見大老爺陷入沉思,識趣地站起來,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水榭里只剩老者一人,頓時顯得空空蕩蕩。

  不片刻,卻見朱倫身著便裝走了進來,一施禮:“侄兒朱倫見過伯父。”

  沒錯,這個老人正是錦衣衛指揮使,成國公朱希忠,當朝勛貴的領袖。

  朱希忠伸手虛扶了一把:“有義,你是個不肯見人的,就連伯父這裡來得也少,今日怎麼想著過來。”有義是朱倫的表字,出自《莊子齊物論》中“有倫有義”這句話。

  朱倫的臉一紅:“伯父大人,小侄……小侄……”

  “哎,你這孩子在咱們老朱家也算是一等一的人才,可就是不會說話,又害羞,這樣的稟性,將來是要吃虧的。”朱希忠苦笑著道:“你到我這裡,還不是因為空明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坐下說話吧!”

  “原來伯父已經知道了,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朱倫坐到朱希忠身邊,閉上了嘴。

  那頭,戲台子上又有歌聲傳來:“秦淮妙處,暫尋佳人相傍,也要些鴛鴦被,芙蓉妝……”

  朱希忠見侄子久久不說話,轉頭看他半天,才笑道:“真沒有話說了?罷,我也不為難你這孩子,老夫就替你把話說了吧。”

  朱倫:“還請伯父明示。”

  朱希忠淡淡道:“你也是辦老了御案的人,犯人胡亂攀咬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遇到過。罪官落到咱們廠衛手裡,為了自保,通常會攀咬一個大人物。這人的官職越高越好,權勢越大越好。犯人之所以這麼幹,不外是存了一分幻想,幻想著牽扯出的大人物能夠救他一救。若辦案之人就這麼信了,那才是場笑話。”

  朱倫:“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朱希忠笑笑:“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嘿嘿。坊間流言,總有個源頭。世界上的事情,總歸有動機,有利益,風不會平白起於青萍之末。”

  這句話說得隱晦,但其中的道理卻不難理解。朱倫何等聰明之人,立即明白伯父話中的含義:被犯人攀咬不用害怕,怕的就是有人借題發揮,將矛頭指到伯父身上。問題是,伯父這個職位不同於外朝的官員,有一整套組織程序。

  打個比方,外廷官員要想做到內閣閣老一職,首先得是進士,還得點翰林。

  翰林坐館期滿,得去六部做個郎官有中央工作經驗。郎官任滿,可到地方做巡撫方面大員,有封疆大吏的履歷,這才可以考慮入閣了。

  廠衛說穿了,就是皇帝一句話的事情。

  別人如果覬覦這個指揮使的位置,無論怎麼傳播謠言,只要皇帝不信,伯父的地位都不可動搖。

  這種散布謠言,撥弄是非,借題發揮的招數在外朝好用,但對內廷卻毫無用處。

  朱倫:“受教了。”

  朱希忠:“今上英明,不用擔心,有義你能有這份心,老夫很欣慰。”

  朱論:“下來怎麼辦?”

  “別管,這是東廠的事,咱們靜觀其變。”朱希忠知道這個侄子話少,平日裡和他交流也少。今日機會難得,倒是可以指點一二:“空明刺殺裕王府世子一事,或許有人懷疑是景王,但仔細一想,就算事成,對景王也是有害無利。這事從頭到尾都透著荒謬,又叫人覺得可笑。”

  朱倫:“正是。”

  朱希忠:“事實或許只有一個。”

  朱倫抬頭看著伯父。

  朱希忠:“世界上的事情都有因果,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只是,項莊是誰,沛公又是誰?老夫倒是好奇了。”

  朱倫:“依小侄看來,索性不管了。”

  朱希忠笑了笑:“東緝事廠搶了你的差事,有義心中不忿,現在卻想通了?”

  朱倫不吱聲。

  朱希忠也不逼他說話,“聽曲聽曲,哎,這兩個優伶唱得真好啊!”

  正在這個時候,下人又進來了:“稟大老爺,外頭有個叫陳的客人來訪。沒有投帖,問他姓名又不說,只道大老爺知道他是誰?”

  朱家叔侄同時身子一振,直起了腰。

  “快請他進來。”朱希忠笑著問朱倫:“有義,你猜來的是誰?”

  朱倫:“或許是項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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