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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一大早,深居禪房的嘉靖天子親臨內閣值房,與他同行的還有司禮監掌印太監黃錦,司禮監首席秉筆提督東廠事陳洪,和另外四個秉筆太監。

  同時,內閣的四大輔臣,嚴嵩、徐階、呂本、袁煒也已經等在那裡。

  皇帝、內閣輔臣,司禮間內相,今日,大明這家公司的董事長,CEO,監事會、董事會全體成員都到場了。

  這十一人乃是大明朝的核心決策層,這裡面任何人說出的任何一句話,所做的任何一個決定,都將直接影響到億萬生民。

  除了這十一人外,還有十多個穿著低品官服和宮裝之人。他們都默默地坐在早已準備好的長案前。在身前的案上,則擺著算盤和堆積如山的帳薄。

  今天的天氣不是太好,外面飄得雪花,天色晦暗。

  值房中早已經點了幾十隻蠟燭,將裡面照得亮如白晝。

  嘉靖皇帝坐在椅子上,一臉恬淡,和往日一樣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道袍,頭戴金冠。

  黃錦朝一個小太監揮了揮手,那太監會意,飛快地跑到門口,要將門窗全部打開通風。

  旁邊正在假寐的嚴嵩一個激靈,嘉靖道:“關上門窗吧,閣老們都是一把年紀了,如何吹得風。”

  “是。”

  門窗再次關上,有熱氣瀰漫開來,說不出的舒服,眾閣老都一連如釋重負的神情。

  黃錦:“老爺,可以開始了嗎?”

  嘉靖點點頭:“今天是冬至,各位想必都巴不得早點回家團聚,抓緊吧!”

  話音落下,劈劈啪啪的算盤聲響起,長案前的太監和書吏們都忙碌起來。一邊打著算盤,一邊將算出的數字記在帳本上。

  這些人都是臨時從各監各衙門抽來的帳房。

  沒錯,今天對於大明朝來說乃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因為每年冬至這一天,大明朝都要做來年的財政預算,這關係著各部院能否順利運行。如果預算不夠,那就做不成什麼事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個太監算完帳,便放下筆,將單子用嘴吹乾,以雙手呈到黃錦面前。

  黃錦也不說話,將單子湊到燭光下仔細看著。

  另外一個書辦也寫好單子,這次卻呈給嚴嵩。

  正在打盹的嚴嵩頓時來了精神,也直起腰小心地看著單子。

  交完帳單的二人活動了一下發酸的手腕,捏起磨錠在硯台中霍霍地磨起來。

  很快,單子越來越多,最後匯總在嘉靖皇帝手上。

  這個時候,天子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水,在燈光下微微閃亮。

  看到此情形,侍侯了嘉靖二十多年的黃錦自然知道天子正在用心。他躡手躡腳地擰了一張熱毛巾給皇帝印了汗,又放回金盆里。

  算盤珠子還在清脆地響著,如同驟風急雨。

  大明朝的皇帝臉色雖然恬淡,但眼睛裡卻帶著一絲不滿。

  嘉靖已經將近三十年不上朝,但作為整個天下的主人,整個朝廷開支這本帳都裝在他心裡,他甚至比在場的所有人都熟悉整個國家財政的的情形,精確到沒一筆數字。

  有朝臣開玩笑地說,如果說整個大明朝誰最適合做戶部尚書的話,也只有今上了。有時候,皇帝甚至越過內閣和戶部尚書,直接下中旨插手國家財政的每一筆開支。

  如此一來,戶部簡直就是一個擺設,戶部尚書也是中央部院大臣中當得最沒有滋味的一個。

  放下手中的帳本,嘉靖望向嚴嵩:“嚴閣老,胡宗憲回來了嗎?”

  嚴嵩欠了欠身子:“已經到西苑了,正候著。”

  嘉靖:“打仗辛苦了,他丟下福建、浙江的千軍萬馬回京,想必是遇到難事了?”

  這話說得不帶一絲情緒,嚴嵩卻是心中一凜,渾濁的老眼恢復清澈:“回陛下的話,今年是京官六年一次的再考,胡宗憲是兵部左侍郎,加都察院左僉都御史,照例要進京陛辭。”

  嘉靖淡淡道:“是來問朕要錢的吧,他這個時機倒是選得好。”

  嚴嵩心中又是一驚,感覺到了皇帝內心的不快。他剛才還精亮的雙目又恢復了混沌,裝著聽不明白的樣子。

  旁邊,徐階道:“打仗其實打的就是後勤,打得是錢糧。老臣聽說,福建前線的將士都還穿著夏裝。東南的冬天,比起咱們京師卻要冷些。後勤不濟,軍心不穩,胡宗憲也難辦。”

  說著,他笑道:“陛下,諸位大人或許以為東南地氣暖和,一年中有雪天也就那三五人,其實都想錯了。我是松江人,那邊的情形卻清楚。那邊雖然沒有冰雪,可凍起人來卻是要命的。”

  “咱們北方到冬天屋外是冷,可一回到家裡又是火炕又是地龍的,只穿一件單衣尚熱得流汗。可東南那邊卻沒有向火的習俗,一天到晚天得是陰的。進得屋中,卻比外面還冷,最最難熬。老朽年事已經高,過得幾年就要請骸骨退休了。到時候,還得向陛下請一道恩旨留在京城,再不回江南苦寒之地。”

  聽他說得有趣,眾人都微微一笑。

  嘉靖原本是湖廣人,南方的冬季是什麼情形自然清楚。聽徐階這麼一解釋,面色一展,又嘆道:“朕倒是忘記了這一點,大冬天的將士們還穿著夏裝,胡宗憲也難啊!嚴嵩,等咱們合計完明年的開銷,叫他來見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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