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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楠:“縣尊家中富貴,不用為稻粱謀,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讀書仕進?”

  “不然,不讀書,終歸是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又如何能夠感受到眼前這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徊的意趣?”最後,丁啟光笑道:“老夫聽人說,周知事在府衙里被人投閒置散,意志有些消沉。須知,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還是不可頹廢的。”

  周腩心中氣惱:好個姓丁的,老子之所以落到今天這個田地,還不是因為有你這個莫名其妙鑽出來的親戚。你他娘的混得被人剝奪了所有權力,整天只知道躲在縣衙里喝茶看書,准一個縮頭烏龜,反來勸我自強,有臉嗎?

  丁啟光也坐下來,從圍棋盒裡掏出一粒白子,當在左手星位上:“子木,閒著無事,你我手談一局如何?”

  “閒玩無趣,不妨添些彩頭,一錢銀子一局。”周楠拿起一粒黑子挨著白子放下:“誰先將五個子連成一線,誰贏。”

  圍棋,抱歉,那可是需要超強計算能力的,我一個文科僧,可不擅長這個。而且,這玩意兒太吃天分,十二歲不成國手,終生無望,少爺我沒這方面的才華。

  周楠在五子棋上倒是擅長,讀大學的時候還買過幾本棋譜背過幾十種變化。

  “五子棋啊,不雅不雅。”丁啟光搖了搖頭,還是應了一手。

  一盤棋飛快結束,周楠勝。

  丁啟光突然說:“最近流民甚多,若不妥善賑濟,怕要生事。老夫聽說去年的時候,子木曾將流民轉為軍戶,安置在鹽場,此發大善,對老夫頗有啟發。”

  這事周楠自覺幹得漂亮:“縣尊謬讚了。”

  丁啟光:“你們安東縣沒有問府衙要流民安置款子嗎,從去年開始,朝廷就陸續撥下銀子讓淮安府賑濟災民,總數達三十萬兩之巨。”

  周楠吃了一驚:“這麼多,沒見到款子啊!”

  “也對,此事由府衙一手操辦。為避免銀子發到災民手裡,百姓得了錢都吃光用光,然後接著等靠要,宋知府上了個以工代賑的摺子……事就這麼成了。”

  原來,淮河年年泛濫,堤壩年年都要加高。因此,朝廷在淮安城中設了一個河道衙門,專門負責黃、淮水利。每年光水利款都需幾十上百萬兩,因此,河道和漕運乃是明朝兩個吃錢大戶,兩大衙門的主官也都是部院級官員高配。

  河工可是一塊大肥肉,任何人都想咬上一口。

  於是,宋知府就動了心,準備用以工代賑的藉口從中漁利。

  本來,你一個地方知府將手伸到河道上去,動了人家的蛋糕,那可是官場大忌,也會受到河道大員的強烈反對。可說來也怪,宋知府這摺子一遞上去,朝廷竟然准了。

  這事從頭到尾都透著蹊蹺。

  聽丁啟光說完,周楠不解:“縣尊你同我說這些做甚?”

  丁啟光並不直接回答周楠的問題,道:“我朝歷來有非進士不得為官的制度,雜流宦海沉浮一世,最多也就像熊推官那樣一個正七品到頭,要想做正印官卻是沒有可能的。子木你能夠以軍功從一個吏員成為朝廷命官,已經走出了常人難以走出的一步,難道你就甘願一輩子一個正七品雜流庸碌一生?”

  周楠:“甘不甘心又如何,老大人這話我聽不明白。”

  丁啟光:“子木,你若想更進一步,就得有事功。”

  “什麼事功?”周楠有氣無力地問,心道:周大人我現在閒人一個,在衙門裡純粹就是聾子的耳朵——擺設。就算想撈政績,別人也不會給機會。

  丁啟光突然壓低聲音,說:“老夫查得清楚,從去年朝廷撥下三十萬兩銀子之後,宋孔當真正用在河工上的也不過區區十一萬兩,淮河大堤也就隨意壘起一段黃土,做個樣子。剩餘的銀子都被衙門裡大小官員分了,知府、同知各得三萬,下面的七品官每人都有三五千不等,就連你們禮刑廳的熊推官也有四千入項。你我不妨合立拿到實證,將府衙上上下下一網打盡。”

  “啊!”周楠瞠目結舌,一時間竟無法思考。

  這可是三十萬兩銀子啊,真揭發出來,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頭落地。

  丁啟光又道:“老夫來山陽縣之後,因為只親民官,山陽縣的流民最多,宋知府就極力拉本縣下水。老夫為官清廉,如何肯同流合污。為了擺脫宋孔當糾纏,故爾舉報他貪污五十兩俸祿。”

  這個時候,周楠才恍然大悟,我說丁啟光為什麼這麼幼稚,原來別有深意。

  心中又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你為官清廉?哄小孩子而已,你這老頭混了一輩子才混個正七品知縣,方才還跟我說什麼坐看濤生雲滅,靜聞花開花落,其實還是想要升官發財。如果揭發出這個驚天大案,丁老頭有此大功,必然得朝廷褒獎,知府這個職位是可以爭取一下的,說不好還能調去中央六部做個郎中什麼的?他上了宋孔當的賊船,兩同學固然能夠重修舊好,可落到手頭的好處也不過區區幾千兩白銀,換算成人民幣,不過幾十萬塊錢,怎麼比得上做高官來得誘人。

  想到這裡,周楠心中又是奇怪:“嚴懲國賊蠹蟲乃是我輩正直之士義不容辭的責任,不過,此事縣尊自可上奏朝廷,為什麼又拉上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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