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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卻沒有個主張。

  “賢婿,賢婿,可在家?”院子外面有一個聲音在喊,抬頭一看,卻是老丈人楊六爺手中提著一副熏制的豬肝意氣風發地走了進來。

  周楠心中正不歡喜,他對楊六爺也沒有什麼好感:“泰山老大人,小女婿就在你面前,沒看到嗎,今兒個是哪陣風把你老人家吹過來的?”

  楊六爺呵呵笑著:“都聽說了,賢女婿你要去衙門當差,特來為你賀喜。”

  周楠沒好氣:“我一個良民突然搖身一變變成賤役,算什麼喜事?”

  聽到父親的聲音,雲娘“啊”一聲從屋中走出來:“原來是爹爹,你老人家怎麼來了,快屋裡坐。”

  將泰山迎進屋中,又倒了一杯茶之後,楊六爺才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笑吟吟地問雲娘:“乖女,你看爹爹今日和往常有什麼不同?”

  他一問,周楠定睛看去,只見自家便宜老丈人今天身上竟然穿著一件用上好布料裁縫的袍子,腰間繫著絲絛,最難的是腰帶上還掛著一隻荷葉形狀的碧玉玉配。挺胸兜肚,顧盼自雄,顯得很威風的樣子。

  女兒像父親,雲娘生得極是美貌。楊六爺這個當爹的也差不到哪裡去,楊家的基因總體來說還是非常不錯的。

  周楠心情正惡劣,沒好氣地說:“泰山這是要去吃哪家的喜酒,好生氣派?”

  “青黃不接的,誰家有餘錢辦喜事。”楊六爺繼續呵呵笑著,他自來之後笑聲就沒有停過,眼睛裡帶著得意:“尋常人家有喜事請我去吃,我還得看心情好壞再考慮給不給他這個面子呢!賢婿,乖乖女兒,好叫你們知道,你爹現在是楊里長了,也算是一方人物,平日裡穿著打扮得講究些。否則,讓別人看了輕視,心中不敬。”

  周楠:“啊,你是里長,展中成不幹了?”

  “那老畜生被發配邊疆了,為父頂了他的位置。對了,你進衙門當差的事情是老夫一手操辦的,可滿意?”

  楊六爺撫須說了半天,才將事情的由來說得明白。

  原來自從那日爭水拿到把柄證據之後,楊六爺也不客氣,第二日索性就去了衙門,狀告展中成私自移動界樁。他也知道展中成幹了一輩子裡長,衙門裡都是他的熟人,如果按照正常程序遞狀紙,估計在刑房那一關就被人擋了。

  於是,楊六爺索性就敲了衙門外面的大鼓,驚動了史知縣。

  私移界樁的罪名可不小,況且,現在馬上又到了史知縣三年一次的歲考的時候。民間所有的案件都必須馬上處置了,也免得讓上頭挑出毛病來。聽到這事,史傑人大怒,直接叫人捆了展家父子四人回衙各自打了三十棍。判了十年徒刑。展中成發配去西北軍中效力。三個兒子則分別去了遼東、雲南、貴州和福建省台灣府。展家的三個兒子年輕力壯或許還有一兩人能夠撐過十年,展中成只怕是要死在西北了。

  只因為一個判決,就讓展家萬劫不復,可見“破家知縣,滅門知府”一言不虛,可見封建時代國家機器的殘酷。

  幹掉展中成之後,楊六爺就頂了他的里長位置,成為了光榮的鄉村一霸。

  周楠聽完,抽了一口冷氣:“這……”他將界樁交給丈人,原本以為有這個把柄在手,展中成以後再不敢來騷擾楊家。接下來就是討價還價,狠狠地敲詐展家一筆,在將東西還給人家。卻不想,這個老頭居然滅人滿門,好狠!

  楊六爺收起笑容,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賢婿,你以前是個讀書人,不明白這世間人心的險惡,我和姓展的結下的這個梁子也沒有化解的可能。展家家大勢大,他又是里長,吃了這個虧,以後未必不會再生歹心。世上只有千日做賊,哪裡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老夫做事一向是要麼不做,要做就將事情做絕,卻不肯給人反撲的機會。”

  對於古代的叢林世界,弱肉強食的遊戲規則,周楠已經有初步的心理準備。不過,他還是負氣埋怨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老泰山這麼做也是應該。能夠做一里之長,小婿恭喜你老人家了。可是,你不該讓我進衙門啊!我好好兒的一個良民,現在卻做了賤役。不但自己,就連子孫世代也翻不了身。”

  “你啊,就是迂腐。”楊六爺禁不住冷笑一聲:“你還怪起老夫了,就算你不進衙門當差,難不成你的子孫就能靠讀書當官?你一個囚犯,還談什麼前程,可笑!”

  聽到這麼一說,周楠不覺垂頭喪氣。是的,他就是個被革除了功名的囚犯,終生科舉無望。最要命的是,因為有罪案在身,子孫也不能參加明朝的公務員考試做官。按照明朝的科舉制度,一個考生才參加考試的時候需要查祖宗三代的履歷,父親、祖父、曾祖沒有犯罪記錄、不是賤籍,才能進考場。自己是殺人犯,子孫已經被他牽累了。

  楊六爺繼續喝道:“賢婿,你看看你這家裡都破爛成什麼樣子,我乖女自從嫁給你就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聽說你兄弟每年只給你三石黃谷,夠什麼吃喝,若不再想其他法子,一家老小都要餓死了。你如果進了衙門,每月還有二兩的工食銀子可拿。再從其他地方賺些外快,五六兩總是看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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