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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如御史台首腦——御史中丞一職一度空缺不授,天子不知其故。某日,有人向仁宗反映:呂夷簡想用自己的人,聽說已許諾過了。這引起了天子的猜疑。不久,仁宗就質問御史中丞久缺的原因,呂丞相回答說:此職乃言官之首,自宰相而下皆可彈劾,故人選當出自聖意,為臣豈可擅自決定?此事是否真的出自一片真心,值得懷疑,權謀的成分倒可能更大一些,但卻確實令仁宗感到滿意。

  在呂夷簡眼裡,皇室金枝玉葉們的利益,必須特別照顧,打破常規也在所不惜。按照以往規矩,宗室沒有升遷官爵之法,只有遇到稀有大禮的機會,才普遍敘遷一次。景祐初年,仁宗因過度沉溺女色而體弱多病,呂夷簡為博得仁宗的高興,提議超遷宗室位秩,為此增加的俸祿超過舊時的十倍。宮廷、王府乃至於各地的宗子宗親們,皆大歡喜。

  為了及時了解天子的動向,使自己的舉止符合聖意,呂夷簡對皇帝身邊的家奴——宦官,也廣施恩澤。他在初次拜相之日,便利用獨掌中書的機會,提高了一批宦官的地位。慶曆初,又不顧非議進一步提高宦官的官秩地位。投桃報李,宮廷內管事的宦官自然願意與呂相公保持密切關係,及時通風報信,他因此獲得比其他大臣更多的迴旋餘地。

  至於各級下屬、各地的官員們,呂夷簡手中掌握著他們最關切的前程路線,只需動張嘴、說句話,便是榮枯兩重天。因此,絕大多數官僚都唯其馬首是瞻。

  呂夷簡費盡心機做了這麼多事,特別是許多超常規的事,得歸得了,失也失了。因為世上總有一些人認死理,講原則,不滿於現狀,他失去的便是這些人的認同。呂丞相在位久了,前後便受到一些指責,甚至強烈的抨擊。且不說那些別有用心的政客,以范仲淹為代表的一批清流官員的批評,就使他幾度陷於難堪的境地。

  當年呂夷簡違反常規,率群臣陪著仁宗赴天安殿朝賀太后壽辰的做法,就遭到范仲淹等人的反對,他自知范仲淹有理,只是將其奏疏壓下。以後,他支持天子廢黜郭皇后的事一發生,再度受到范仲淹的批評。這一次,呂夷簡懷著不可告人的私心,絕不允許他人阻撓,於是將范仲淹貶逐出京師,從而引起士林一陣騷動。要說他與范仲淹之間真正的交鋒,還是發生在景祐三年(1036)。

  這一年,代理開封知府范仲淹給天子上了一道《百官圖》,排列官員資序,明確標出合理的升遷順序,要求對官員升降、大臣進退的事,不宜僅聽憑宰相專斷。隨即又上疏仁宗皇帝,抨擊時政積弊,並以歷史上權臣亂政之例告誡天子。顯然,這些言辭是針對呂丞相的,表達了對專權者的強烈不滿,將許多官員的心聲吶喊出來。呂夷簡對此極為憤怒,他除了在天子面前為自己辯護外,又運用權勢尋覓羅織罪狀,以打擊報復對手。

  范仲淹素來直言敢行,無論是品行學識還是為官做事,都無懈可擊,在當時的文人士大夫中頗有聲譽。要給這樣的人隨意定罪,並不容易。呂夷簡最終挑中“朋黨”的罪名,指責對手“薦引朋黨,離間君臣”。說起來,古代政壇忌諱公開拉黨結派,帝王最擔心臣子們因此形成集團勢力,架空天子,把持政權。

  結果,范仲淹被貶謫為饒州(今江西波陽縣)知州,為他鳴不平和關係密切的余靖、尹洙、歐陽修等多位官員被打為朋黨,也先後遭貶。侍御史韓瀆還在當權者的指使下,奏請仁宗批准,將有關范仲淹朋黨之事張榜朝堂,禁止百官越職上疏議論,使反對派遭到很大的壓制。這便是北宋中葉所謂“朋黨”之爭的發端。

  但與丁謂之流殘酷迫害政敵的做法有別,呂夷簡給對手總留有餘地,不置人於死地,通常是驅逐到地方任職即可,時過境遷後,還允許回朝,因而也沒有結下死敵。對於范仲淹,他以後還在特殊情況下適當加以關照。事情是這樣的:

  康定元年(1040),呂夷簡第三度復相後,同僚都畏懼其權勢,遇事不敢表示異議,只有參知政事宋庠自恃仁宗的“厚遇”,多次與他發生爭論。他雖然厭煩宋庠,但忌諱得罪天子,未敢輕易動手。

  來年五月間,身處戰火前線的延州(今陝西延安市)知州范仲淹,從策略上考慮一度與西夏首領元昊互通書信,又燒過對方夾雜狂妄不遜言辭的來函。此事傳到朝廷後,君臣都感到有必要追究。呂夷簡略加思索,便想出一個巧妙的主意。他在中書故意對宋參政說:“人臣無外交”,范仲淹怎敢如此行事?宋庠以為呂相公要嚴懲范某,於是在上朝時請天子斬殺范仲淹。這還了得,本朝祖宗早定下了不殺士大夫的遺訓,誰敢輕易破壞規矩,自當引起眾怒,成為眾矢之的。因此,樞密副使杜衍一聽就堅決表示反對。宋參政以為呂夷簡必定支持自己,然而呂相公卻不發一言。當仁宗詢問呂夷簡態度時,他答道:杜衍所言是也,只可輕責而已。處理意見就這樣敲定。事情傳出後,輿論譁然,都指責宋參政殘忍無道。宋庠倉皇失措,有口難辯,終於在一片非議聲中黯然離朝。隨之,呂夷簡又以“朋黨”為名,將與宋庠有同年之誼的樞密副使鄭戩貶出京城。這可真叫絕,呂夷簡既緩和了與范仲淹的矛盾,又打擊了政敵,可謂一箭雙鵰。

  晚年的呂夷簡,享盡了榮華富貴,也看慣了世間百態,心態逐漸平和了許多。有條野史即反映他的豁達大度:一位叫張球的儒生,大約家境困難,就給呂丞相獻了首詩:“近日廚間乏所供,孩兒啼哭飯籮空。母因低語告兒道,爺有新詩上相公。”他讀罷該詩,即饋贈儒生百貫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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