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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不是去找您了嗎?」畫眉躬身,小心翼翼的往後退了半步。

  「找我?」周衍之吃了一驚,重新攏好衣領,肅聲道,「何時走的,身邊帶了何人?怎的大清早會去找我?」

  畫眉一聽,當即慌了神,「是您派人來喊小姐過去的啊,曾..曾文?」

  畫眉初從臨安來到上京,有些人事不算清楚。

  周衍之出了一襲冷汗,一面往外走,一面回頭囑咐畫眉,「若有阿寧消息,立時派人去府上報我。」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從未如此強烈。

  曾賓曾文皆是自小外祖父挑給自己的人,除了自己的命令,他們也只能聽從外祖父的意思。

  他為何匆忙將陸清寧騙過去?

  周衍之越想越慌,上馬的時候,數次沒有踩准馬鐙,騎上後便一路狂奔去了袁府。

  沿著蹊徑疾步衝到袁鴻光的寢室,連門也沒敲,他便直直的闖了進去。

  「人呢?」他環顧四周,氣息急促。

  袁鴻光正斜靠在榻上,手裡握著一卷書冊,未抬眼皮,淡聲道,「誰?」

  「你知道我問的是誰?」他氣急敗壞的找了一圈,又回過頭來,滿目惱怒。

  袁鴻光將書冊移開,輕輕抬眼,掃了一下便收回視線,「如今你是儲君,行為更要妥當約束自己。

  便是有十萬火急的大事,也得慢慢來。」

  他捏了一顆梅花糕,緩緩塞入嘴中,咀嚼,慢慢咽下。

  「您為何非要同她過不去?!」周衍之坐不下,站在他對面氣勢逼人,他雙目瞪大,見他依舊徐徐緩緩,不由得火冒三丈,上去一把揮開那碟梅花糕。

  碟子落地後發出清脆的響聲,梅花糕碎了一地。

  袁鴻光嘆了口氣,抬眼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望著周衍之。

  就像小時候,他抱著他坐在膝上,用撥浪鼓逗他嬉笑,玩鬧,孩童總是會發出咯咯的笑聲,純真爛漫。

  日子過得太快,兩鬢斑白,無法再為他做任何事,甚至做任何事都可能變成拖累。

  袁鴻光的眼中,慢慢有了當年的溫情。

  袁皇后帶著周衍之,從白光中慢慢走來,皎潔卻不刺目。

  「衍之,再叫我一聲外祖父。」他聲音帶了暗啞,低低的,叫周衍之胸口一顫。

  「我有些想不起你母后的樣子了..」他往後靠了靠,頭枕著軟枕,眼皮微微垂著,「那時候你還小,坐在我膝上不肯下來,卻總是纏著我講疆場上的戰事,你說,你喜歡穿甲冑的外祖父,夠威風,夠威武...」

  梅花糕的香味在嘴裡擴散,帶著些許苦澀。

  周衍之蹙眉,覺察出不對勁,他上前,撿起一枚梅花糕,置於鼻間輕嗅,顏色大變。

  「外祖父,您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周衍之神色痛苦,近乎自責卻又始終難以理解袁鴻光的選擇。

  明明他同阿寧想方設法保全了他,不惜忤逆魏帝的計劃。

  可他為什麼就是不能接受安定時候的他們兩人,上一輩的國恨家仇,遠不至於讓他如此耿耿於懷。

  「你們不能在一起,我說過..」袁鴻光喘了口氣,抬手道,「替我端一盞茶過來。」

  周衍之看著他的眸色失了光彩,猶如金烏西沉。

  「那我這輩子都不會娶妻。」袁鴻光的嘴角流出紫紅色的血,帶了一絲腥氣。

  周衍之默默將茶盞放下,「我聽您的。」

  袁鴻光淡淡笑笑,「等我死了,就沒人管你了,我也管不了你了。」

  空氣中是駭人的靜默,袁鴻光的氣息慢慢和緩。

  吐出的氣遠比吸進去的要多。

  「當年楚帝滅他滿門,是我的主意...」

  周衍之立時將頭抬了起來,眸中似乎只剩下一種情緒,震驚,恐慌。

  「孩子,我不能讓這樣的一個人在你的後宅生活,她現在不想殺你,不代表日後不會殺你。

  不管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這些事情,我做了...」

  血水越來越多,周衍之的手緊緊攥成拳頭,又緩緩鬆開。

  額上的青筋慢慢撫平,他嘆了口氣,笑道,「外祖父,你不懂...」他的眼睛裡充滿了自我嘲弄,「哪怕她有朝一日真的殺我,我也認了。

  只要她留在我身邊,外祖父,人這一輩子,活的夠久了,若是她能在我身邊,便是折壽幾十年,又有何妨。

  我只要一個痛快。」

  袁鴻光的唇角微微顫著,垂下的眼皮慢慢失了焦距。

  周衍之跪行上前,替他整理好衣裳,將手臂擺在身側。

  翻過的書冊啪嗒落地。

  他撿起來,忽然眼角一片模糊。

  《幼學瓊林》,這是他講給自己的第一本書,抱在膝上一步都不捨得放下。

  有人從檐上悄無聲息的離開,弓著腰,一襲素衣極快的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袁鴻光如聖上所料,果真服食了您賞賜的梅花糕。」

  那人身形壯實,背對著門口向著魏帝行禮。

  魏帝起身,輕嘆一聲,「護犢之心,很是懇切啊。」

  那人愈發低了身子,「聖上英明,功高不可蓋主,袁鴻光已然越權了。聖上為了二殿下,可謂嘔心瀝血,殫精竭慮。」

  袁鴻光不死,魏帝不敢將天下交給周衍之。

  魏帝彎著身子,用手掩住唇,咳了一聲,仿佛糾纏著肺腑里的空氣,腹內一陣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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