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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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鬧了一場,一切收拾妥當之後,天色已經快到黎明時分了。

  營帳中那一床的血已經收拾乾淨,只是新的被褥還沒鋪上,帳內還有散之不去的血腥味。

  秦綰只走了一圈,黑著臉拽著唐少陵發尾把人揪了出來。

  這地方是沒法住了,換掉!全部換掉!

  「王妃!」顧寧大步走過來,稟告道,「刺客伏誅九人,跑了兩個,其中一個是無常刀曲鷹。」

  「沒跑,在這兒呢。」秦綰指了指被挪出來扔在地上還沒處置的屍體。

  顧寧瞄了一眼,不由得咋舌。割喉……腦袋都快掉下來了,一般高手很少會用這麼慘烈的手段殺人,因為割喉一定會濺一地的血,不過,這一位……好像很有可能——參見譚永皓的死法。

  「看什麼?不是我!」唐少陵沒好氣道。

  「是,不是你。」秦綰藉口道,「你不過是把人點了穴道,送到刺客刀下而已。」

  「……」顧寧無語。

  讓人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割喉,簡直比你自己一刀抹了他還冷酷!

  「跑了的那個,確定他回北燕大營了?」秦綰又問道。

  「是。」顧寧點點頭,「龔嵐跟了他一陣,發現強行誅殺會驚動北燕,便先回來了。」

  「挺好。」秦綰一聲冷笑。

  「王妃,我們現在怎麼辦?」喻明秋拎著紫淵劍從另一個方向過來。

  「檢查過了?」秦綰問道。

  「保證營中沒有刺客混進來。」喻明秋舉手道。

  「那麼……時間差不多了,該動手了。」秦綰看了看天色。

  「動什麼手?不是說不殺麼。」唐少陵納悶道。

  「你是這麼好脾氣的人?」秦綰疑惑地看著他。

  唐少陵想了想,欣然點頭:「也對,要是你真受傷了,我沒反應才不正常。」

  「要去北燕大營鬧事?算我一個。」喻明秋懶懶地接口道,「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不還回去也說不過去了。」

  「不止是北燕。」秦綰道。

  「你要……遷怒西秦?」唐少陵道。

  「不算是遷怒吧。」秦綰一聲嗤笑,「宇文忠就算不知道石遠帆是唐莊主的弟子,至少也知道石家是西秦的世家,他敢用石遠帆,未嘗沒有夏澤蒼的手筆。」

  「你說今晚的事,是宇文忠和夏澤蒼同謀?」唐少陵瞬間變了臉色。

  「不然,那麼多刺客是怎麼混進來的?」秦綰道。

  「是夏澤宇和童顏上來的時候打的掩護。」唐少陵立即反應過來,隨即眼中殺氣一閃,「很好,本公子就算現在不能砍了夏澤蒼,先砍個七皇子也沒問題!」

  「一會兒再去。」秦綰手裡還揪著他的發尾,順手一扯把人拉了回來。

  「說起來,你明知道西秦有參與,居然還讓石遠帆去坑夏澤蒼?」唐少陵生了一陣悶氣,又問道。

  「這不是兩相敵對,而是三國博弈。」秦綰淡淡地道,「今天是盟友,明天是敵人,後天說不定又是盟友,誰知道呢。」

  「真複雜。」唐少陵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口氣。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秦綰鬆開他的頭髮,拍拍他的手臂。

  「這個歸我了。」唐少陵說著,提起地上曲鷹血淋淋的屍體。

  「我也去。」喻明秋跟了上去。

  好一會兒,顧寧才開口道:「他們倆,該不會是想把屍體扔進北燕大營吧?」

  「扔屍體?」秦綰一臉古怪地看著他,「你居然以為唐少陵是這麼好脾氣的人?」

  就連喻明秋也不是啊……

  顧寧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再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

  「你很好。」秦綰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唐少陵和喻明秋可以無法無天,但顧寧不行,顧寧是將軍,太過陰損狠毒不是長久的帶兵之法。

  ·

  北燕大營。

  宇文忠和冉秋心同樣也是一夜未眠,如今卻對著桌上一把染血的匕首發愁。

  醫毒不分家,冉秋心身邊有毒宗的高手,讓鮮血不凝固實在是小事一樁。

  「怎麼,成功了,秋心好像還不高興?」宇文忠奇道。

  「或許因為對手是秦綰吧。」冉秋心的神色很平靜,手也很穩,慢慢地把匕首上的血珠傾進兩個琉璃小瓶里。

  「你懷疑其中有詐?」宇文忠想了想問道。

  「不知道。」冉秋心搖頭。

  「石遠帆雖然是西秦人,但在這件事上,我們和西秦的目標是一致的。」宇文忠沉聲道,「跟他一起回來的穆奕也說過,他們一路都沒有停留,石遠帆絕對沒有機會偷藏起另一份血樣。」

  「也許是小女想多了。」冉秋心頓了頓,拿起一個琉璃瓶,「殿下派人拿給石遠帆,讓他送去給夏澤蒼吧。」

  「孤明白。」宇文忠會意地點點頭,安排人去送血樣順便監視。

  「小女怕的是,石遠帆沒有問題,但秦綰真會這麼輕易讓人得手嗎?」冉秋心的話像是在問自己。

  「秦綰也是人,為何不會出錯?」宇文忠反問道,「孤覺得,秋心未免將秦綰看得太高了。」

  「當年,因為小看她而輸掉的往事,殿下是忘了嗎?」冉秋心道。

  「那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宇文忠皺眉。

  「並不是怕,而是更周全些。」冉秋心平靜地答道。

  「孤派人盯著東華大營的反應。」宇文忠說道。

  「還需要戒嚴。」冉秋心提醒了一句。

  「為什麼?」宇文忠不解。

  「若是秦綰真的受傷了……」冉秋心看著他,話只說了一半就住了口,剩下的由他自己去想像。

  宇文忠怔了怔,隨即臉色大變。

  「轟~」就在他想開口喊人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來了。」冉秋心不但沒吃驚,臉上反而露出一絲喜色。

  宇文忠也很快反應過來,然而,就算東華的報復說明了血樣是真的,也不表示他能任由自己的大營被折騰個底朝天,他立即掀簾而出,大喝道:「發生了什麼事!」

  營門口的方向火光沖天,驅逐了黎明之前最後一縷黑暗,也能見到空地上血肉模糊,斷臂殘肢炸裂滿地,至少也有幾十具屍體,血腥味混合這焦土味熏人慾嘔。

  可是,如果僅僅是縱火,哪兒來的那種天崩地裂般的動靜,還造成如今煉獄似的現場?

  「殿下。」灰頭土臉的北燕軍統領烈凖跑了過來。

  「怎麼弄的?」宇文忠冷聲道。

  「是唐門的雷震子。」烈凖抹了把汗道。

  「……」宇文忠隔了一會兒才道,「西秦?」

  「不,是唐少陵。」烈凖苦笑道,「殿下,在唐少陵說出那句同姓不婚之前,鳴劍山莊和唐門交情可是不錯的,歷年英雄宴上,雷震子可沒少做為壽禮被唐門送給唐默。」

  言下之意,唐少陵雖然脫離鳴劍山莊,可誰知道他走前拿了什麼東西。

  「小女記得,雷震子的觸發方式,第一火燒,第二強烈震動……」冉秋心跟了出來,娓娓地說道,「所以,雷震子觸發緩慢,除了用作爆破,其實很難傷人。」

  無論如何,就算往人堆里扔,炸死一個兩個也罷了,這一大片……北燕軍都是死人嗎?

  「冉小姐,唐少陵站在營外,把曲鷹屍首分離的屍體扔了進來!」烈凖憤怒道,「人死不過頭點地,何至於把人腦袋也砍下來?因此不但守門的士卒,還有幾位殿下請來的江湖朋友也被驚動了,營門口才聚集了這麼多人!」

  「那麼,雷震子怎麼炸的?」冉秋心問道。

  若是有高手在,雷震子這種辨識度極高的東西扔過來,就更不可能不躲了啊。

  「唐少陵把雷震子放在曲鷹的屍體身上!」烈凖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屍體上還潑了酒,他扔火摺子,咱們以為他是想當眾燒屍體泄憤,想著好歹要給人留個全屍,顧不得理會他,也來不及去找水,便想用衣服和沙土把火撲滅……」

  「……」宇文忠和冉秋心面面相覷。

  很好,這麼多人圍著屍體滅火,雷震子遇火一炸——

  砰!

  宇文忠一轉頭,正好看見一根旗杆下,曲鷹的腦袋怒目圓睜,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唐少陵人呢?」冉秋心問道。

  「扔了火摺子就走了。」烈凖苦笑。

  若是他還在,也不會這麼多人都心無旁騖地著急滅火了。

  宇文忠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又揮揮手:「行了,先收拾一下,死去的士卒厚葬,待回京後再行撫恤,無辜受難的幾位英雄——通知他們的親朋好友吧。」

  「是。」烈凖答應一聲。

  被炸死的士兵也罷了,可那兩個倒霉的江湖高手可都是有親人知交的,這個仇自然要算在唐少陵身上。

  「秋心。」宇文忠沉默了一下,忽然開口。

  「嗯。」冉秋心點點頭,但心裡忍不住還有一絲疑惑。

  唐少陵果然來了,而且報復的手段極為慘烈,這無疑印證了秦綰被刺的真實性,可為什麼,她心裡始終有一抹疑惑揮之不去呢?

  ·

  另一邊,唐少陵和喻明秋扔了屍體和火摺子,就沒去管身後的爆炸死了多少人,因為他們已經在去西秦大營的路上了。

  「怎麼弄?」喻明秋懶洋洋地問道,「就算你還有雷震子,也沒第二具屍體來隱藏了,而且這裡有不少唐門的人在。」

  「所以,剛才把石遠帆也砍了不就好了!」唐少陵一捏拳頭,振振有詞。

  「事實是你沒砍了他,所以不要假設不可能的事。」喻明秋無力道。

  「哦,那就隨便砍一個吧。」唐少陵隨口道。

  然後喻明秋就見識了他「隨便砍一個」究竟是什麼砍法。

  「轟隆~」瞭望塔上的西秦哨兵遠遠看見飛馳而來的兩道身影,還來不及喝令讓他們停下,情急之下拿起了弓箭便要放警告的響箭,誰知下一刻腳下一歪,整座瞭望塔轟然坍塌。

  唐少陵平靜地將魚腸劍收回袖子裡,沒去管在廢墟里掙扎的哨兵,一腳踹開了營門。

  畢竟不是戰時,大營還不至於直接萬箭齊發,不過這樣的聲勢,顯然驚動了所有人,很快的,一個將軍就帶領士兵在門口擺出了迎戰的姿勢,然而,在看清闖營的只有兩個人後,又愣住了。

  「唐公子?」西秦將領遲疑道。

  夏澤蒼身邊的人,就沒有不認識唐少陵的,就算以前有,經過唐少陵奪泣雪劍的一戰後,也該認識了。

  「叫夏澤宇出來。」唐少陵背著雙手,悠然開口。

  西芹將領一愣,唐少陵天不亮打上門來,找的還不是太子殿下或是鎮南王世子,居然是七皇子?七皇子有得罪過他?不……就算想得罪,七皇子也沒那個能耐和機會得罪吧?

  「不去?那本公子自己進去找。」唐少陵說著,舉步就往裡走。

  「這……公子稍等,待末將去通報一聲。」西秦將領趕緊攔住,心裡也為難。

  要是別人,擅闖大營就是死罪,可這一位,太子殿下一直態度模糊,他們這些做下屬的也為難,生恐猜錯了上意。

  「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唐少陵停下腳步,掃了他一眼。

  「什麼?」西秦將領被他看得仿佛皮膚都刺痛起來,下意識地問道。

  「本公子可不是來做客的,是——」唐少陵話說到一半,突然翻臉,一掌印在他胸前,直接把人拍飛出去,才吐出最後三個字,「找茬的!」

  「喂!你把人打跑幹嘛!還有事要問。」喻明秋抗議,手一揚,那根標誌性的暗紅長繩飛了出去,捲住那將領的脖子,把人拉了回來。

  「呯!」穿著鎧甲超過三百斤的身體重重地砸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

  「夏澤宇在哪裡。」喻明秋問道。

  「咳咳咳……」一陣咳嗽。

  「我沒把人打死,你先要把他勒死了。」唐少陵無語道。

  「哦,忘了。」喻明秋一低頭,好像這才看見那將領已經被脖子上的繩套勒得雙眼翻白了,趕緊鬆了鬆手。

  「咳咳咳咳咳咳……」那將領雙手捂著脖子,連血沫都咳出來了。

  唐少陵那一掌本來就將他打出了不輕的內傷,那還是手下留情了的,而喻明秋這一拽又直接傷及了氣管和肺脈,兩相疊加,不咳血才怪。

  「喂,喂喂?」喻明秋蹲下身喊了兩聲。

  「你下手太重了。」唐少陵指責,「小心回頭你那個古板師兄又要訓你。」

  「你不是那麼多嘴告狀吧?大不了換個人問,喏,來了。」喻明秋無所謂地伸手一指。

  「住手!」夏澤蒼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氣急敗壞。

  正在吵架的兩人一起回頭,異口同聲:「閉嘴!」

  「……」夏澤蒼無言以對。

  「問吧。」還是喻明秋一努嘴。

  「叫夏澤宇出來。」唐少陵不耐煩道。

  「你找七弟?」夏澤蒼微微皺了皺眉,他剛剛才見過石遠帆,對於唐少陵上門找茬倒不是很意外——既然失敗了,反正也不能撕破臉,退而求其次,坑一把北燕也聊勝於無,而做戲總是要做全套的。

  但是,唐少陵找夏澤宇幹嘛?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之前石遠帆轉述的話,心裡嘀咕起來。

  難道……他真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了什麼唐少陵在乎的人?

  「私人恩怨!」唐少陵乾脆道。

  很快的,被驚起的童顏、唐詩等人都趕了過來,警惕地盯著他們。

  「唐少陵,喻明秋,你們別太過分,這裡是西秦大營!」童顏冷聲道。

  「很過分嗎?」唐少陵回頭問道。

  「好像……有點吧?」喻明秋撓了撓下巴,抬頭看天。

  「若是七弟有得罪之處,孤這個做兄長的願意代為賠罪。」夏澤蒼上前一步,謹慎地道。

  「那你去謝罪吧。」唐少陵答得飛快,順手一塊拳頭大小的黑色物體砸了過來。

  「雷震子!快閃開!」唐詩尖叫。

  「轟隆~」因為雷震子的觸發問題,眾人得了唐詩提醒,連普通的士卒都跑得遠遠的。

  猛烈的爆炸之後,被童顏護著趴在地上的夏澤蒼咳嗽著揮開煙塵爬起來,可眼前哪還有唐少陵和喻明秋的身影?再一回頭,不禁臉色鐵青。

  雷震子確實沒傷到人,可……卻把大營中豎立的那杆代表太子駕臨的龍旗給炸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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