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步步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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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砸東西過來,躲閃是大不敬——可即便如此,上官英傑也沒打算任由自己頭破血流,很淡定地往後退了一步,畢竟砸過來的不是個茶杯,硯台的重量足夠砸死人了。

  而這個時候,他是絕對不能倒下的。

  「呯!」硯台砸在腳尖前的地上,殘留的墨汁飛濺,染黑了上官英傑的袍腳。

  皇帝劇烈喘息著,惡狠狠地瞪著他。

  「陛下息怒。」上官英傑嘆息道,「蘇神醫說過,陛下需忌大喜大怒,否則不利於龍體。」

  「朕看你就是想氣死朕!」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沒好氣道,「皇后私通西秦對她有什麼好處?她娘家家世一般,也沒有什麼天賦好的子弟,能做到現在這個地步就已經不錯,再多的好處也吃不下。就算……珏兒的事,也和西秦沒有關係。」

  「臣弟也不知道皇后圖的是什麼,不過,臣弟府中如今卻有個活證據,陛下是否要去看看。」上官英傑道。

  「活證據?不會又是秦綰帶來的吧?你信?」皇帝連著丟了幾個問題過來。

  「陛下,就因為是秦綰帶來的,若是她覺得陛下能信她,說明了,那真是鐵證如山啊。」上官英傑苦笑。

  皇帝聞言,倒是愣住了。

  的確,他不可能相信秦綰說的話,在這樣的前提下,秦綰若是還有信心說服他,也許……她手裡真的握有不容抵賴的證據?

  「陛下,就算是為了城外的軍隊,就聽聽她說什麼吧。陛下的安危,臣弟願以性命作保。」上官英傑沉聲道。

  「朕原本也不是怕了她。」皇帝嘆了口氣,臉色有些疲倦,但眼中的冷光更鋒利,「罷了,見見就見見吧,不過……她要是不敢進宮,也就罷了。」

  上官英傑這才鬆了口氣,天知道昨晚他從芳菲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在這六月天裡感受到了冬日的嚴寒。

  那可是皇后,是一國之母啊!

  對於皇帝要秦綰進宮的條件,也沒什麼說的,就算皇帝願意出宮,上官英傑也不答應。至於秦綰的安全,有他在,就算最壞的情況,至少能保她性命。

  不過,聽到皇帝的要求後,秦綰倒是沒什麼牴觸,反而像是早有所料,笑笑就答應了,只道:「我都不在意親身犯險了,帶上兩個護衛,陛下沒有意見吧?」

  「可以,不過只能帶兩個。」上官英傑點點頭。真要讓秦綰獨自一人進宮,皇帝都沒想過能讓她答應。

  「我也去,一年了,順便看看陛下的藥方是否需要更改。」蘇青崖淡淡地接了一句。

  「這……」上官英傑不禁遲疑了一下。

  這一位,在當初就能說出「還是治死他好了」的話來,如今明顯站在秦綰這邊,還能真心為陛下看病嗎?

  「王爺,好歹在下是大夫,醫德還是有一些的。」蘇青崖一聲嗤笑,又嘲諷道,「如今的狀況,若是沒有紫曦陪伴,我一個人確實是沒膽子進宮。」

  「好吧。」上官英傑沒猶豫多久就點了點頭。

  一來,確實機會難得,二來,秦綰若要對陛下不利,實在不需要讓蘇青崖出手,反而蘇青崖不會武功,只有輕功不錯,真動起手來,反而會是秦綰的累贅。

  「你的護衛呢?」上官英傑又道。

  「哦,來了。」秦綰說著,瞥了一眼窗外的大樹。

  下一刻,院子裡就多了兩道身影。

  上官英傑黑線,非常黑線。

  並不是說那兩人的身份有什麼特別,反正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麼人,因為……那兩人除了衣服一黑一白作為分辨之外,其他從頭到腳,無不是一模一樣的。

  然而,就算身高體型相仿,可臉呢?就算是雙胞胎兄弟,也沒有這般長得一模一樣,連眼角那顆痣的位置都一分一厘沒有差距的!

  不想暴露真面目,戴個面具易容也就罷了,反正能做這種事的護衛絕對不會是無名之輩,不想露面是正常的,大家心照不宣。可你易容就易容,兩個人整成一模一樣的,就像是臉上寫著「我是易容的」五個字一樣,這也太惡趣味了!

  「對了,宮中不能帶武器吧?要搜身嗎?」秦綰一臉無辜地問道。

  「不必了。」上官英傑氣道。

  反正,既然秦綰這麼說了,那就算當真搜身,肯定也是搜不到武器的。

  未必就是藏起來夾帶,江湖上有不少高手都是不用武器的。

  「那就走吧。」秦綰笑著起身。

  上官英傑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帶著他們加上方氏,一行六人低調地進宮。為了防止走漏風聲讓皇后察覺,還讓秦綰蒙了一塊面紗。

  「舅舅,放輕鬆點啊。」秦綰還有心情取笑。

  上官英傑目不斜視地帶路,總覺得今年自己的頭髮都白了好多。

  好不容易來到御書房,裡面除了皇帝,還有兩個面無表情的老者守在邊上,任何人想要走到御前,都必須從兩人中間經過,很顯然,是皇家暗衛。

  「許久不見了,陛下。」秦綰笑吟吟地一福身,又打量了一下那兩個暗衛。

  皇帝一聲冷哼,臉色發青。

  秦綰也沒在意,目光一轉,順手就在窗下的太師椅上坐了,蘇青崖自然選了另一張,而那兩位「黑白無常」一左一右守在兩邊。

  「噗通」一聲,卻是方氏腿一軟,直接跪下了。

  先是東華的攝政王妃,然後是臨安王,如今,這是皇帝啊!她上輩子都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和皇帝如此接近。

  「把你之前對本王說過的話,再對陛下說一遍。」上官英傑喝道。

  「是。」方氏低著頭,誠惶誠恐的,聲音都在顫抖,磕磕巴巴地好半天才把話說明白。

  「所以,你就是憑這個女人的一面之詞?」皇帝臉上看不出喜怒,也無法摸清他到底是信還是不信。

  「看起來,不解決皇后娘娘的事,後面的就更不好談了啊。」秦綰把玩著自己的指甲,漫聲道,「既然如此,不如請皇后娘娘過來當場對質如何?」

  「皇后身份尊貴,和一個宮女出身的小小妾室對峙?」皇帝怒道。

  「陛下說得好像本妃的身份就不尊貴似的。」秦綰一聲嗤笑。

  「怎麼,公主想親自和皇后對峙嗎?」皇帝被氣笑了。

  「陛下不會以為,就憑這個方氏的一張嘴,本妃就敢對陛下說,南楚的皇后私通西秦吧?」秦綰一挑眉。

  這話一出,連跪趴在地上的方式都沒忍住抬起頭來,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皇帝眼神一沉,看著秦綰那淡定從容的模樣,就越遲疑她是否真有什麼底牌,猶豫了一下,緩緩地開口道:「就說朕不舒服,請皇后過來一趟。」

  沒人答應,但所有人都知道,必定有暗衛去傳旨了。

  一時間,御書房裡靜得落針可聞。

  「蘇神醫進宮,可是如約來為朕更改藥方?」好半晌,還是皇帝先開口。

  「那就請陛下伸手,讓我把脈。」蘇青崖道。

  「有勞。」皇帝毫不在意地捲起一截衣袖,把左腕放在書案上。

  蘇青崖微微挑了挑眉,從衣袖裡摸出一卷絲線,一彈指,絲線飛過去,一頭落在書案上:「勞煩陛下將絲線纏在脈門上。」

  不是他不想直接纏,只是他只會粗淺的功夫,把輕飄飄的細線拋過去就盡力了,想讓絲線纏上手腕,實在是力有未逮。

  「上回蘇神醫可沒有露過懸絲診脈的手段。」皇帝喜怒難辨地道。

  「今時不同往日。」蘇青崖淡淡地道,「若是陛下拿我當人質,紫曦會很困擾的。」

  皇帝立即黑了臉,雖然他提起診脈確實有這個想法——能牽制秦綰的人不多,蘇青崖剛好算一個,可這人居然一點兒面子都沒留下,就這麼隨隨便便地說出來了!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治?」蘇青崖不耐煩道。

  皇帝一抿唇,將絲線纏繞在手上,在御書房,他也不怕蘇青崖耍手段。

  蘇青崖手指搭上絲線,凝神細聽了一會兒,毫不在意地一指截斷絲線,從懷裡掏出紙張和炭筆,刷刷刷幾下就寫完了藥方,隨手交給了上官英傑:「陛下最近大約是動怒太多了,這張方子改動了幾味藥,效果應該能更好些。」

  「多謝蘇神醫。」上官英傑道了謝,卻在心裡苦笑。

  「不用謝,反正你們陛下也不敢吃。」蘇青崖淡然道。

  「……」上官英傑的表情僵住了。

  似乎每次他都會被這人噎得說不出話來——就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藥方開了也不敢給皇帝用,但這事不能說出口啊!

  「陛下,皇后娘娘來了。」就在這時候,門外一聲通傳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上官英傑舒了口氣,趕緊把藥方收了起來。

  「陛下,這是?」走進門的皇后看到裡面的人,不由得一怔,而目光落到秦綰身上時,瞬間變了臉色,厲聲道,「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皇后娘娘,說起來,不久之前,本妃在西秦的雍渠里撈了個美人。」秦綰忽然道。

  「嗯?」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懵了。

  美人?

  「咳咳。」她身邊穿了一身白色的護衛乾咳了兩聲。

  「你到底想說什麼?」皇帝打斷道。

  「其實也很簡單。」秦綰笑了,看著皇后的眼神意味深長,「飛花谷是前朝名將穆連城和聖山匠宗第一任宗主留下的遺產——本妃對於軍械啊,兵馬啊,什麼的,都挺有興趣的,不知道能不能借幾本手札一觀呢?」

  皇后愣了愣,隨即臉色微微一變。

  「什麼意思?」上官英傑心念一動,仿佛想到了什麼,卻一時尚未撥開迷霧,看不真切。

  「字面上的意思。」秦綰的聲音很平靜,「那些手札加起來足有十幾箱子,飛花谷只跑出了兩個嬌弱少女,還一路被追殺,顯然谷中藏書都是落在娘娘手裡了,頂多也就是少了幾冊最最重要的而已。那麼……那些藏書如今何在?」

  隨著她的話,皇后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不僅僅是因為秦綰毫無遮掩地揭穿了她派人去飛花谷滅門的血案,最重要的事,秦綰確實戳中了她一直在小心掩蓋的破綻,或者說是死穴!

  「對了,飛花谷的珍藏,不少應該對戰事有用,皇后怎麼不提醒一下。」皇帝不滿道。

  儘管他並不贊同皇后的行為,但滅都已經滅了,只能選擇利益最大的做法。橫豎飛花谷只走脫了兩個無關大局的小姑娘,而慕容流雪……行刺攝政王,既然落到了東華手裡,想必也和死人無異了。

  皇后皺著眉,嘴唇抿得死緊。

  「娘娘當然不敢提醒,甚至還要小心讓陛下不再想起。」秦綰輕笑道。

  「本宮有什麼理由這麼做?」皇后咬牙道。

  「那就要問娘娘了,您真的……拿的出來嗎?」秦綰一攤手,無奈道,「這麼多藏書,就算要照抄一份也是挺花時間的,何況也不能讓不是心腹的人抄,加上還有插圖,書畫不精之人也要排除,算算時間,娘娘根本不可能留下抄本,只能是讓人原封不動送往西秦了吧。」

  「你胡說!」皇后一聲厲喝,胸口劇烈起伏著,目光中殺氣凜然。

  秦綰聳聳肩,根本不加辯駁。

  皇帝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肩膀微顫,說明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這般冷靜。

  「陛下,西秦的新式攻城弩……」上官英傑沉著臉提醒道。

  「朕知道。」皇帝從牙縫裡蹦出冷絲絲的幾個字,又抬起頭,盯著皇后,緩緩地道,「亦如,去把關於軍械製造的那些藏書拿來。」

  「可是……飛花谷藏書太多,尚未整理,一時之間恐怕……」皇后遲疑道。

  「飛花谷地處南方,氣候潮濕,所以藏書並非開闊的書架,而是防水密封的箱子。若是尚未整理就更方便了,我記得,和軍械相關的是第十七號箱子,娘娘只需派人整箱搬來即可。」說話的是秦綰身邊的白衣護衛,他的聲音清澈溫和,不帶絲毫火氣,但皇后卻全身冰涼,如見鬼魅。

  「亦如?」皇帝加重了語氣。

  「你……你是誰?」皇后驚駭道。

  「娘娘說笑了,在下原本就活得好好的,並非鬼魅,也不嚇人。」男人笑著揭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俊美秀麗的臉龐。

  「嗯,這就是本妃從雍渠里撈起來的美人。」秦綰道。

  「王妃,這個玩笑請不要再開了好嗎?」慕容流雪笑得很無奈。

  雖說他是被當做女子養大的,可那也不過是身體發育完全之前,體型容貌都雌雄莫辨的少年時代,等到他都二十多了還被扮作絕色女子,簡直不能更羞恥了好麼。

  「你!」皇后怎麼也沒想到,秦綰居然能把行刺她夫君的刺客帶在身邊,看起來還非常信任!

  「皇后!若是皇后有什麼不方便的,朕可以派人去找。」皇帝說道。

  皇后頓時心裡一沉。

  不管話中的內容,單單是那一聲「皇后」,她就知道,皇帝心裡其實已經信了,只是依舊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她能把東西拿出來,證實那只是秦綰的陰謀。

  然而……她只能苦笑了。正如秦綰所說的,事情緊急,而且進了宮的東西要運出來太扎眼,只能在途中就做好手腳,所以,她確實是沒有時間複製一份。

  秦綰垂下目光,唇邊露出一絲笑容。

  皇后的所作所為是真的,然而,單憑找不到那些書冊,證據還是不夠充分的,若是她一口咬定那些東西是被飛花谷的人銷毀了,別人也無法判定真假,畢竟慕容流雪看起來就是站在秦綰這邊,他的話皇帝能信三分就不錯。而那些藏書雖然被送到西秦去了,可是憑圖摸索,西秦的工匠不可能這麼快就改進了技術。

  可惜的是,無巧不成書。

  慕容流雪在西京留下了一台親手製作的攻城弩,而他的製造技術和飛花谷記載的一脈相承——連現成的樣品都有了,再對照圖紙,工匠還能折騰不出來?

  而諷刺的是,慕容流雪之所以會留下樣品,卻是因為皇后逼他去刺殺李暄。

  到底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啊。

  ------題外話------

  已修。

  ·

  今天來不及修文了,大概錯別字有點多,等我起床碼完明天的更新,有空回來修一下的,今天晚了太困了……PS:更新不知道幾點鐘抽出來,大家別急,沒有出公告的話,或許晚點,但不會斷更。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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