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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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少陵確實是個有分寸的人,說是要秦綰身邊的位置也就是那麼一說,甚至,他根本就沒來參加踐行宴。

  宴會上,李暄和夏澤蒼看起來倒像是多年好友一般,倒是之前一直看著他們斤斤計較盟書內容的兩國官員大跌眼鏡,也更好奇,結盟之後,三人關在殿內究竟又談了些什麼。

  然而,坐在李暄身邊的秦綰卻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趁著夏澤蒼起身更衣的時候,秦綰湊過去,低聲道:「你沒事吧?才幾杯酒而已。」

  「還好。」李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握在手裡的酒杯還剩著半杯,一圈圈泛著漣漪。

  夏澤蒼距離遠,隔著整個大殿,看不清楚,但秦綰就在他身邊,哪能看不見他的手在細微地顫抖?

  一個習武之人,手居然握不穩杯子,怎麼看都不正常。

  「還好是幾個意思?」秦綰皺眉。

  「我也不知道。」李暄遲疑了一下,放下杯子,一隻手按上了胸口,輕聲道,「酒菜沒有問題。」

  秦綰「嗯」了一聲,別說夏澤蒼不至於下毒害他們,就算真下毒,她體內的輪迴蠱第一時間就會有所反應的,根本沒有毒藥能瞞過她。

  想了想,她忽然臉色一變,聲音壓得更低了:「蠱毒發作了?」

  李暄微微一愣,要是秦綰不說,他還真快忘了這回事,畢竟對他來說,只是莫名睡了一覺,起來後至今也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對。

  「不行,先回去,讓蘇青崖看看。」秦綰越想越覺得不安。

  「這裡呢?」李暄遲疑了一下。

  不管怎麼說,他們現在和夏澤蒼算是蜜月期,總不能太不給面子。

  「有我。」秦綰一挑眉。

  「好。」李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笑意,隨即起身道,「太子殿下,本王有些不勝酒力,先去休息一陣,便由王妃敬殿下一杯吧。」

  「啊……」剛回到座位的夏澤蒼傻眼,好一會兒才愣愣地道,「攝政王自便。」

  這是不是……有哪裡不對?這種時候,不勝酒力的不應該是攝政王妃嗎?還是攝政王把話說反了!

  「告辭。」卻見李暄一拱手,竟然真的留下王妃一個人,自己先離席了。

  大殿中雖然絲竹婉轉,美麗的舞姬水袖飄揚,但所有人都沒有出聲。不止是西秦的官員,連東華隨行的官員都沒反應過來。

  攝政王,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秦綰給了個眼色,示意莫問跟上去,隨即又舉起酒杯,落落大方地道:「殿下別見怪,我家王爺確實是……不勝酒力。」

  「無妨。」夏澤蒼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幹巴巴地吐出兩個字。

  他能說什麼?人家都說是「不勝酒力」了,難道他還能非要把人拉回來繼續喝嗎?要說一個大男人自己不勝酒力讓妻子上很丟臉……可李暄的態度太過坦坦蕩蕩,好像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他自己都不覺得丟臉,旁人自然不能說什麼。

  不過,結盟事定,李暄的離席終究只是件小事,歌舞昇平中,氣氛很快又熱烈起來。

  秦綰就算心裡再焦慮,但臉上的笑容依舊完美無缺。

  不但是宴會不能出差錯,最重要的是,李暄的身體狀況決不能讓夏澤蒼知道。至於那個「不勝酒力」會讓夏澤蒼怎麼想,她就管不著了,反正再怎麼想也不會想到李暄是中了巫蠱之術。

  如果消息泄露,除非……

  ·

  北燕京城。

  「不行,這件事絕對不行。」虞清秋一臉的悠然自若,手裡捧著茶杯,氣色比起在東華的時候還更好些。

  這些日子宇文孝對他很是禮遇,知道他身體不好,隨時有最好的補品養著,雖說從前李鈺並不是對他不好,只是那一年裡,秦綰明里暗裡給他找的麻煩,個個都不簡單,讓他殫精竭慮,疲憊不堪。但宇文孝這裡卻簡單許多。

  宇文孝的實力比起宇文忠也就差了一線,而且因為宇文忠有太子的身份,宇文孝和三皇子宇文仁隱隱有聯手之勢,那就反而壓過了宇文忠了。

  虞清秋接手的並不是一個爛攤子,自然能得心應手。

  最重要的一點是,冉秋心不是秦綰。

  並不是說冉秋心比起秦綰差了這麼多,而是因為他們同出一門,受教於同一人,實在是太過了解了。冉秋心的想法,他就算不是事事計算準確,總也能料到五六分,再加上閱歷上的欠缺,她並不能像是秦綰那般時不時走上一步太過出人意料的棋。

  當然,這也和兩人的地位不同。

  冉秋心的人手都是宇文忠的,她只有建議的權利,卻沒有決定權。哪像是秦綰那樣,有自己的人手,想做什麼都能做。

  於是,各種原因綜合起來,這段時間內的交鋒,幾乎要把冉秋心憋得內傷。

  她真心懷疑虞清秋不是她師兄,是她的宿敵來著。

  原以為虞清秋落在秦綰手裡,就算秦綰不會要他的命,但至少會想方設法收為己用,就算軟禁一輩子,也不會把這樣的人才推給別人的。可誰知道秦綰居然還真的就這麼輕易就把虞清秋給放了,還讓他跑到北燕來跟自己作對——

  想起來冉秋心就咬牙切齒。

  虞清秋真不是故意的嗎?天下那麼大,除了東華,還有西秦和南楚,為什麼偏要來北燕,偏要選擇連太子都不是的宇文孝!

  她深知自己師兄的驕傲,並不會隨意選擇君主輔佐,可宇文孝……宇文孝身上有什麼值得虞清秋看中的優點嗎?

  論能力,北燕年長的三個皇子其實都半斤八兩,論地位和勢力,宇文孝非嫡非長,在爭奪大位上沒有任何優勢,為什麼,就偏偏是宇文孝呢?

  「師妹。」虞清秋放下茶杯,依舊是一臉的淡然,「我說了,這件事,不行。」

  「為什麼不行?」冉秋心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緩緩地說道,「師兄,雖然我們各為其主,但在這件事上,太子和二皇子的利益是一致的,只要東華一亂,嘉平關的軍隊就能迅速席捲東華最肥沃的產糧基地。」

  「我只問一句話。」虞清秋淡淡地道,「幫你們下蠱的那個人……不在了吧?」

  「師兄是什麼意思?」冉秋心一怔,警惕地盯著他。

  「字面上的意思。」虞清秋一聲輕笑,「看你的樣子,是真死了。」

  「死了不是更好?」冉秋心冷笑道,「天下間,就再也沒有懂得巫蠱之術的人了。」

  「你以為南疆的人真死絕了?」虞清秋反問道。

  冉秋心沒說話,眉宇間卻掠過一抹深思。

  虞清秋不會是無的放矢的人,那麼,他的意思是……

  「至少,攝政王妃身邊,就有南疆的人,要不然,這會兒,早就能聽到攝政王的死訊了,可人這會兒還好好地在和西秦結盟。」虞清秋道。

  「就算有人能治好李暄,但放出消息一樣能製造東華的內亂。」冉秋心道,「尤其,現在李暄不在東華。」

  「你確定,若是攝政王妃惱羞成怒,不會以牙還牙?」虞清秋的臉色有些奇異,「別人不知道絕天堡的沙天棘是怎麼死的,我們難道還不知道嗎?」

  冉秋心聞言,頓時臉色一變。

  沙天棘死後,因為沈醉疏並沒有鞭屍的習慣,最後他的屍體並沒有損毀得太厲害,畢竟是能和南宮廉一比的絕頂高手死亡,引起的關注並不小,只要有心,想知道屍體的狀況並不難。

  蠱蟲的痕跡。

  秦綰敢不敢以牙還牙,這個問題冉秋心根本不用考慮。

  那個女人,心狠手辣,做事果斷,絕不會有半點婦人之仁,哪有她不敢做的事!而那人已經不在了,北燕現在……並沒有能夠對抗蠱師的存在。

  「何況,百姓對南疆的恐懼感依舊是存在的,北燕皇族用蠱……你覺得,將來真不會出什麼問題嗎?」虞清秋又問道。

  「我會再考慮的。」冉秋心沉默了許久才道。

  虞清秋看著她,一聲嘆息。

  若是冉秋心身為男子,或許能有更大的成就,就憑她沒有因為他們敵對的立場就不理會他的反對意見,虞清秋就高看她一眼。

  合格的謀士,就要如此,擯棄私人的感情好惡,只看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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