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公報私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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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刺客的關係,秦綰跟秦建雲報備了一聲,光明正大地搬去江宅暫住幾天。

  碧瀾軒里依舊是夏蓮看家,當初那個平凡的侍女在周圍一群不平凡的同伴的調教下,潛移默化中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那沉穩的氣質和處事手段,就算去宮裡當個女官也綽綽有餘了。

  執劍和顧寧也搬到了江宅,只有秦姝還在苦逼地跟著龔嵐和一堆帳本數字打交道。

  一大早,秦綰就帶著一隊人來到西秦下榻的驛館。

  江宅的護衛比安國侯府的侍衛更加訓練有素,雖然看起來沒那麼高調和鬥志盎然,但仔細看來,卻有一種沉默的壓力,只可惜,當中偏偏多了一個二貨。

  「長樂郡主這是?」迎出來的夏澤天臉上帶著笑,絲毫看不出來前幾天才從安國侯府鎩羽而歸的模樣。

  「世子不會讓我們在大街上說話吧?」秦綰笑道。

  「哪裡,郡主請。」夏澤天只好讓客。

  再看一眼一起來的唐少陵,只是這人臉上永遠都是笑眯眯的,就連他也看不出真實的情緒。

  一行人各懷心思地進了大廳,分賓主坐下,有侍女送上了茶。

  秦綰一副悠閒自在的模樣,仿佛突然發現驛館的茶味道特別好似的。她身後站著荊藍和蝶衣,執劍和顧寧立在下首,然後是兩排護衛守在大門口。

  只有一個很不協調的唐少陵,居然搬了張椅子放到秦綰旁邊去坐,這個人還沒骨頭似的靠在人家姑娘身上,最詭異的是,秦綰雖然一臉不敢苟同的表情,卻終究沒推開他。

  「郡主今天大駕光臨,可有什麼指教?」夏澤天不得不開口。

  長樂郡主是閒得無聊有的是時間耗,他可還有很多公事要辦的。

  「本郡主和世子也算是老相識了,前幾日太忙,都沒時間來看看世子才是失禮了。」秦綰悠然道。

  「哪裡,郡主公務繁忙,本世子在這裡挺好,什麼都不缺。」夏澤天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不動聲色地道。

  「之前世子走得匆忙,本郡主原本是備了一份薄禮的,結果也沒來得及送出手。」秦綰道。

  「郡主客氣了。」夏澤天心裡更加警惕了。

  「不是客氣,所以,今兒個本郡主就把禮物帶來了。」秦綰一臉的誠懇,偏過頭示意了一下。

  執劍走上前,笑眯眯地遞上了一個一直抱著的盒子。

  那盒子呈長條狀,就看執劍放在小几上的動作也知道,盒子很輕。

  「世子不打開看看嗎?」秦綰提議道。

  夏澤天微微皺眉,原本,當場打開禮物是一種很失禮的行為,不過送禮的人讓打開就是另一回事了,只是夏澤天覺得,秦綰這個女人絕不會特地上門就是為了給他送禮的。這東西……絕不會是自己想看到的。

  「難不成世子還怕一打開盒子就有機關射出來?」秦綰歪歪頭,天真地答道,「世子一定是話本子看多了呢。」

  夏澤天也不禁臉上一黑,順手就拿過盒子打開了。

  紅色的絲墊上,靜靜地放著一卷畫軸。

  送書畫,原本應該是很平常的禮物,但夏澤天看見這卷畫軸,忽然就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世子,這幅畫……本郡主可是找了很久的,相信世子一定喜歡。」秦綰認真道。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夏澤天要是再不把畫展開看看就說不過去了。

  夏澤天陰沉著臉,一點點展開畫卷。

  雖然早就知道秦綰送來的東西肯定是不懷好意,但一看之下,他依舊忍不住變了臉色。

  春山圖!竟然是春山圖!

  然而,下一刻,他就反應過來。

  就算畫得再好,做得再像,可假的就是假的,也只能是假的,因為真正的春山圖真跡,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世子可喜歡嗎?」秦綰笑容滿面道。

  「本世子很喜歡,郡主費心了。」夏澤天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慢慢地將畫軸重新捲起,放回盒子裡。他的動作很慢,也很穩,但仔細看來,卻依然能發現指尖的一絲顫抖,不管是因為緊張還是憤怒,顯然他的內心並不如表面上看來的那麼平靜。

  「喜歡就好。」秦綰滿意地點點頭,「那麼,我們就可以商討一下之前未完的問題了。」

  「哦?什麼問題?」夏澤天凝重地看著她。

  他從未小看過女人,只是,這個女人依舊比他預計得更難對付,秦綰已是如此,也不知道當年名滿天下的歐陽慧,又是怎樣的驚才絕艷?

  「記得當初世子問我,認不認得歐陽燕。」秦綰臉上笑著,那笑意卻分毫不達眼底,反而是一片冰冷。

  「確實。」夏澤天點點頭,假笑道,「怎麼,郡主想起來了?」

  「也算不上想起來,只是……之前派去靈州查一些事情的人不小心挖了一座墳,墓碑上寫著主人的名字叫歐陽燕。」秦綰答道。

  「……」夏澤天無語,實在不想吐槽了,就不能找個好點的理由嗎?究竟是什麼樣的「不小心」能不小心挖了一座墳的地步?

  「本郡主記得,世子對這個名字念念不忘的,就把從墓里挖出來的這幅畫送給世子了。」秦綰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說道。

  夏澤天聞言,全身一僵。

  歐陽燕的墓里挖出來的……春山圖贗品?不,就算那是贗品……也不對,這個女人嘴裡就沒一句實話的,要是真從歐陽燕墓里挖出來的,怎麼可能拿來給他?可是,如果她是為了確定什麼……

  夏澤天身為西秦戰神,用兵確實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可這種陰謀算計的纏纏繞繞卻實在不是他擅長的東西。這一想深了,就更覺得似信非信,難以判斷了。

  「看起來,世子真的很喜歡的樣子。」秦綰滿意到。

  「多謝郡主。」夏澤天只能一拱手。

  「那麼,可以請教一下,那位歐陽燕,是什麼人嗎?」秦綰誠懇地道。

  「據本世子所知,那位可是令師姐的母親,郡主不是應該比本世子知道得更清楚?」夏澤天反問道。

  秦綰一挑眉,原來夏澤天果然知道歐陽燕是歐陽慧的母親嗎?而且,似乎比她本人還早確定。為什麼?他又是從哪裡知道的?

  自己的母親去得太早,原本只以為是個普通的江湖兒女,就算有個失散多年的妹妹做了鳴劍山莊的少夫人,也沒什麼太了不起的,可如今看來,母親的身世應該不簡單。和春山圖扯上關係的話,豈不是等於和前朝扯上關係?麻煩太大了!

  也不知道,歐陽鷺知道多少?

  想著,秦綰也不禁搖頭。

  連父親都不知道,未必是母親一直隱瞞這父親,很有可能,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負的秘密,更別提比她還小的歐陽鷺了。

  「那真遺憾。」秦綰嘆了口氣。

  不得不說,夏澤天雖然玩陰謀算計不行,但口風卻很緊,除了他想讓你知道的之外,多餘的,一個字都不會說漏嘴。

  「郡主今天就是來送禮的嗎?」夏澤天說道。言下之意,是想送客了。

  「不,上次跟世子切磋之後,本郡主覺得深有啟發,所以想和世子再切磋切磋。」秦綰一臉正色道。

  「啪!」夏澤天直接捏碎了茶杯,簡直想暴走。

  再切磋切磋?連騎戰都沒贏,單純比武的話,秦綰可是高手榜第一!換句話說,她擺明了就是想再揍自己一頓,是吧?是這樣吧?

  「世子是太興奮了?」秦綰笑道。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興奮了?夏澤天咬牙切齒。

  「綰綰,還是讓我來吧!你不是第一嘛?怎麼說,也要先打贏我才對,是不是?」唐少陵搶著道。

  夏澤天聞言更想爆粗口,你丫的不就是為了搶這個第一才來的東華嗎?怎麼這會兒就變節了?還弄得自己好像很想跟他們「切磋」似的。

  「世子願意找誰切磋切磋?」因為唐少陵扒著她的衣袖不放,她沒法把人丟出去,只好問道。

  「鳴劍山莊一別,倒是好久沒請唐兄指點了。」夏澤天無奈道。

  誰叫面前這個女人一副「我就是想揍你,不揍你我就不走」的態度,選唐少陵也比選秦綰好,畢竟也是朋友一場,把人好好打法走了就是了,下次要是她再來,就稱病謝客!

  不是夏澤天怕了秦綰,只是……就看那些西域國家的使節團被長樂郡主用最簡單粗暴的手段整治得服服帖帖他就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在東華的地界,他惹不起秦綰背後的靠山,只能忍了。

  「果然還是讓我來吧。」唐少陵得意道。

  秦綰卻一臉同情地看了夏澤天一眼。

  這是指望著唐少陵會手下留情?現在的唐少陵可是比她還要想揍夏澤天呢。

  畢竟,若是夏澤天連歐陽燕和歐陽慧的事都知道,沒準就知道歐陽燕還有個親妹妹叫歐陽鷺,那麼這些年夏澤天費盡心機交好鳴劍山莊就不只是拉攏勢力這麼簡單,難說裡面沒有別的陰謀。

  原本唐少陵對夏澤天也沒什麼惡感,畢竟他和西秦太子是真的交情不錯,對於西秦太子看好的這個堂弟也有幾分客氣,何況夏澤天確實對唐家很尊敬,完全沒有皇族的架子。所以,他來東華還會特地給正好在東華的夏澤天捎封信通知一聲。

  可是,如果這些交好全是欺騙,唐公子這輩子最恨得就是把他當傻子耍的人。

  尤其……秦綰是東華郡主,奉旨招待各國使臣的人,她打夏澤天還真不好打過分,可唐少陵明面上是西秦人,而且是夏澤天自己承認的「好友」,那麼你被自己國家的好朋友給揍成豬頭,不能怪到東華頭上來吧?

  「請。」既然免不了打一架,夏澤天也很乾脆。

  早開始早結束,橫豎他也不覺得唐少陵真會拿他怎麼樣。

  「輕一點下手,表哥。」秦綰若有所指道。

  夏澤天眼神一閃,卻沒有太意外的表情。

  秦綰一直都緊緊盯著他,此刻也笑了起來。

  她這一聲「表哥」叫得極為突然,夏澤天完全沒有準備。

  要說夏澤天隱藏心思的本領也不是真這麼差勁,只是,那是有準備的情況下,突然來一手,到底還是差了點。

  果然,他是知道的。

  「走走走,好久沒見了,我手癢得很,咱們好好練練去。」唐少陵眼底暗了暗,卻露出一個更燦爛的笑容,哥倆好似的摟著夏澤天的肩膀就往後院的方向走。

  「那本郡主就不打擾了。」秦綰不動聲色地起身,心情不錯地離開了。

  不管夏澤天有什麼圖謀,既然在開始之前就被發現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讓二貨哥哥出出氣算了,反正……他答應過會給夏澤天留張臉來參加登基大典的。

  「小姐,我們現在去哪裡?」荊藍興致勃勃地道,「是不是要去北燕使節團那邊?」

  「為什麼要去北燕?」秦綰納悶道。

  「因為就剩北燕那邊沒去了呀。」荊藍理所當然道。

  「本小姐又不是專程去找茬的。」秦綰失笑,但語氣卻很冷。

  表面看來,所有的使臣中,除了跟她關係親近的上官策,就只有北燕的使節團最安分,絲毫沒有惹過事端,只是經常有人在蘇宅附近探頭探腦。只可惜,這一點才是最踩了秦綰死穴的。

  今天就算蘇青崖是個跟她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就憑蘇青崖是唯一能延續太上皇性命的醫者,秦綰就不能允許任何人打他的主意。

  「小姐。」一個護衛走過來報告道:「北燕的宇文雄剛剛出了驛館了。」

  「去哪兒了?」秦綰皺眉。

  宇文雄……不笨,就算要報仇,至少不可能大白天親自打上門去。

  「醉白樓。」護衛答道。

  「蘇公子在哪裡?」秦綰問道。

  「……」護衛沒回答,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小姐,那可是自己送上門來的。」荊藍興奮道。

  秦綰想想,揮手讓護衛散開,不用跟在身邊,只要需要用人的時候在就行,隨後就帶著身邊的人往醉白樓去。

  「那是郡主家開的酒樓?」顧寧好奇道。

  「嗯,我開的,平時是哥哥管著。」秦綰笑笑道,「你進京後,一直諸事繁忙,我倒是還沒給你設宴接風,今天中午就去嘗嘗醉白樓的桃花酥魚。」

  「這個季節有桃花?」顧寧驚訝道。

  「小姐要,自然是有的。」荊藍笑吟吟地說了一句,見他不解,又補充道,「春天的時候摘了,放在冰窖里凍著的,可金貴著呢,所以這時節不是熟人可吃不到桃花酥魚。」

  「咱們今天是沾你的光。」執劍拍拍顧寧的肩膀道。

  雖然宇文雄是先出了驛館,但秦綰等人距離醉白樓更近,加上路途熟悉,卻比宇文雄到得更早。

  「小姐,蘇公子在小姐慣用的雅間裡。」掌柜趕緊道。

  「先拿紙筆過來。」秦綰卻道。

  「大小姐是要為醉白樓留墨寶嗎?」掌柜聞言,歡歡喜喜地從櫃檯後面捧了文房四寶出來,親自研墨。

  因為酒樓上難免會有文人雅士酒足飯飽後喜歡潑墨揮毫一番,所以醉白樓也一直備著最上等的筆墨。

  荊藍將一張宣紙攤開在一張空桌上。

  這個時候還沒到飯點,醉白樓里的大多是來喝早茶的熟客,一見秦大小姐要留墨寶,頓時聚攏過來圍觀。

  「小姐請。」掌柜遞上一支新筆。

  秦綰微微挽起一截衣袖,接過筆,蘸滿墨汁,落筆,一氣呵成。

  太上皇都曾經讚嘆過她的字氣勢磅礴,有崢嶸風骨,隨著她武功逐漸恢復到巔峰狀態,字跡中的澎湃之氣更是躍然紙上。

  「好了!」秦綰丟下筆,乾脆道,「貼到大門口去。」

  「這……」不但掌柜沒動,事實上,除了她和蝶衣之外,所有人都傻住了。

  「貼!」秦綰乾脆抓起墨跡未乾的紙,直接拍到了執劍懷裡。

  「還沒裱起來……」執劍下意識地道。

  「不用,直接貼就是。」秦綰道。

  「是。」執劍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再看看懷裡的字,又興奮起來,跟掌柜要了漿糊,興高采烈地去幹活了。還有一群看熱鬧不怕事大的百姓也出去圍觀了。

  不愧是長樂郡主,不愧是天下第一,那氣魄,真是太給東華長臉了!

  秦綰熟門熟路地上樓,進門一看,果然是蘇青崖在,而另一個人,居然是更不愛出門的孟寒!

  邊上,掛著一頂四周垂下紗簾的斗笠。

  「出來曬曬太陽是好事。」秦綰笑眯眯地說了一句,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來,又指指對面,「坐吧。」

  顧寧一聳肩,他和秦綰本來就是一半臣屬一半朋友的關係,也很坦然。

  人多了,荊藍和蝶衣笑眯眯地重新沏茶,又去後廚準備了茶點。

  「幹嘛?」蘇青崖莫名其妙道,「有些常用藥材用完了,我出來買一些,馬上就回去。」

  「別,有好戲看。」秦綰笑道。

  「你又幹什麼了?」蘇青崖嘆了口氣。

  歐陽慧還會有顧忌,可現在這個秦綰,真難說會出什麼餿主意。

  「不是挺好的,你看這兩天京城多安靜。」秦綰一聲冷哼。

  對什麼人要用什麼方法,當她真是目空一切不把別國放在眼裡了?西域小國只要打服了就行,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西秦剛剛簽訂了盟約,何況兩國關係一直那樣,面子上能過去就行。

  目前最需要安撫的國家,不是西秦,而是南楚!

  就像東華西秦結盟一樣,南楚和北燕可是長久以來的盟國,東華要出兵北燕,就要考慮南楚會不會在後方搗亂扯後腿。目前南楚因為皇權更替,需要兩三年的時間讓新帝站穩腳跟,暫時顧不上北燕,這也是東華北伐的天賜良機。再好好安撫的話,很大可能,南楚不會來蹚渾水。

  至於北燕……東華百姓最恨的無疑是北燕了,北燕每年冬季都會侵擾邊關,燒毀村莊,搶奪糧食和女子,殺死青壯年,血案累累。

  對北燕人,任何一個東華百姓都不會有好臉色,所以,宇文雄這些日子一直窩在驛館裡也是對的,雖然說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但難保就有什麼「正義之士」暗搓搓地給人套麻袋呢。

  事實上,邊關都已經打起來了,北燕居然還派使節團來參加登基大典就挺奇怪的。

  沒一會兒工夫,樓下就傳來一陣喧譁,還有百姓看熱鬧的起鬨聲。

  「你幹了什麼?」蘇青崖抬頭道。

  「去看看?」秦綰笑眯眯地道。

  「沒興趣。」孟寒冷冰冰地道。

  若非當日送荊藍出城,他強行驅動了大規模的驅蠱之術,導致眠蠱的後遺症進一步加重,他又整天窩在房間裡不見天日,更加慘白得跟個鬼似的,還是蘇青崖強行把人拉了出來,旁人也沒這個膽子。

  蘇青崖微微皺眉,又看了秦綰一眼,開門出去。

  一行人站在二樓的扶欄前,往下看去,卻見醉白樓大門口不少人圍成一圈爭執不休。

  雖然圍觀的百姓很多,但北燕人天生身材高大魁梧,幾乎人人都比東華百姓高出一個頭,十分醒目。

  「那個就是宇文雄?」秦綰道。

  「我又不認識。」蘇青崖一聳肩,對上秦綰疑惑的目光,又沒好氣道,「當初要是我見過這小子,他也該去跟他的堂伯父作伴了。」

  「小姐,後面那個腰帶上有一個金色狼頭的才是宇文雄。」荊藍小聲道。

  秦綰在她的提醒下才發現那人,誰叫在一群「高人一等」的北燕人當中,這傢伙實在是太不起眼了啊,那唇紅齒白、文質彬彬的模樣,說他是南楚的書生都有人信!

  「這個……是宇文雄?」顧寧困難地說了一句。這真是白瞎了「雄」這個聽起來就威風凜凜的名字啊!

  秦綰也很無語,使節團進京時,她倒是掃過幾眼,不過當初沒注意,還以為這人是幕僚之類,沒想到……那狗熊似的留城候居然有個如此弱雞的侄兒,血脈,真是神奇的東西!

  「聽說,因為宇文雄的母親是個南楚的才女,大概是肖母吧。」荊藍道。

  「走,瞧瞧去。」秦綰道。

  幾人互相看看,除了孟寒,連蘇青崖也跟了下去,這裡就沒人比他更厭惡北燕人了,要不是不想給秦綰惹麻煩,他早就一把毒藥下去讓整個北燕驛館全部死個乾淨了,還容得他們天天在蘇宅附近轉悠?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這就是東華的待客之道?」被堵在門外的北燕人顯然很憤怒,若非有宇文雄壓著,只怕早就打起來了。

  當然,要打起來也不怕,執劍貼完了秦大小姐的「墨寶」,就一直守在大門口呢,以免北燕人惱羞成怒傷及無辜。

  「怎麼,本小姐的待客之道……有問題嗎?」秦綰笑眯眯地說著,目光在酒樓里掃了一圈。

  「哪裡哪裡,大小姐的待客之道自然是最好的。」

  「是極是極,每次來醉白樓都感覺賓至如歸!」

  「對對,恨不得天天都來呢。」

  看熱鬧的百姓七嘴八舌地恭維。

  醉白樓的客人非富則貴,對北燕人更加沒有好感,何況有長樂郡主在此,也不怕那些狗熊發難。

  「那這是什麼意思!」一個北燕侍衛大步上前,指著大門上貼著的紙,憤怒地低吼道。

  「哪裡不對嗎?」秦綰歪了歪腦袋,一臉純真的問道。

  「請問長樂郡主,這是什麼意思。」北燕侍衛道。

  「本郡主看不見你指的什麼,念來聽聽。」秦綰隨口道。

  「宇文雄與狗不得入內。」北燕侍衛脫口而出。

  醉白樓里瞬間寂靜了一下,隨即哄堂大笑,還有人笑得不住拍桌子。北燕人果然腦子也和狗熊一個級別的吧,居然……還真念了!

  「咳咳。」蘇青崖淡漠的容顏也不禁勾勒出一抹淺笑,他沒看見秦綰寫這張紙,聽到的時候還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那北燕侍衛聽著滿堂笑聲,也反應過來自己又被狡猾的東華人耍了,臉上憋得通紅,鬚髮根根豎了起來。

  「所以,你是宇文雄還是狗?」秦綰翻了個白眼道,「都不是的話,關你屁事?要進來就進來,不吃飯就趕緊滾,杵在這兒本郡主還要不要開門做生意了!」

  要比鬥嘴,那侍衛真連秦綰腳底的泥土渣都比不上,只覺得腦袋一熱,就想砸了這座該死的酒樓。

  「退下。」宇文雄終於走上前。

  雖然看起來文弱,不過那些侍衛倒是對他服帖得很,立即就退到了一邊。

  「這位,便是長樂郡主吧?」宇文雄一拱手,行的是東華的禮節。

  「你是宇文雄還是狗?」秦綰又問了一遍。

  「……」宇文雄黑線,好一會兒才咬牙道,「在下宇文雄,所以,可以請問郡主這是什麼意思嗎?」

  「哦,沒什麼意思,隨便寫寫的。」秦綰一攤手,輕飄飄地道,「不過,既然你是宇文雄,只能請你和狗一起待在外面了。」

  宇文雄文言,不禁臉色扭曲了一下。

  這女子,言笑吟吟,親切有禮,可損起人來這張嘴當真能殺人。

  「小姐,外面沒有狗。」荊藍一本正經地提醒道。

  「嗯?」秦綰挑眉,目光繼續掃視。

  「有有有,當然有!」一個華服青年立刻跳起來,喊了兩聲,外面立即傳來一聲狗吠。

  秦綰倒是多看了他幾眼,出門喝早茶居然還真帶著看門狗上街一起溜達的,怎麼看都是紈絝子弟的典型,不過,這份眼色倒是挺不錯的。

  聽到狗吠聲,宇文雄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不如,你換一家酒樓?」秦綰很好心地提醒道,「本郡主記得,對面不遠處還有一家望仙樓是允許帶狗進門的,想必,也會允許你進門。」

  「噗——」

  「噗嗤——」

  「哈哈哈……」

  頓時,零零碎碎地又響起來止不住的笑聲。

  宇文雄臉色變幻不定,陰森森地盯了秦綰一會兒,又從蘇青崖臉上掠過。

  「真不去?」秦綰笑道,「那你只能去城郊那家張記圍場了。」

  「張記圍場是什麼地方?」有個少年好奇地問了一句,顯然是外地來京城的。

  「狗場,專門訓練看家護院的惡犬的。」有人答了一句,隨即就恍然大悟了,脫口道,「我去!那是個只讓狗和宇文雄進入的地方啊!」

  這一下,酒樓里的人徹底笑瘋了,笑得最厲害的就是秦綰。

  蘇青崖嘆了口氣,看著她的眼神也有些懷念。

  這樣的秦綰,簡直像是進入英王府之前,還不認識李鈺的那個歐陽慧,恣意瀟灑,無法無天,但卻像是個發光體,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仿佛,不論她做什麼都是對的。而如今,她還更多一抹成熟和謀定後動。

  「走。」出人意料的是,被奚落到這個地步的宇文雄居然沒翻臉動手,而是帶著人乾乾脆脆地走了。

  秦綰直起腰,慢慢地收斂了笑意。

  居然走了……能忍這樣的羞辱,反而說明,比預料中的更不好對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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