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蘇青崖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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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秦綰終於從別苑回京城,已經是秦建雲和汝陽長公主大婚前三天了。

  按理說,作為盟友,太子病了,秦綰既然回到京城了,至少該去探個病,事實上,秦綰也確實遞了帖子過去,只是收到的回覆是,太子病重,不便見客,秦綰也就罷了。

  很顯然,李鈺最近對秦綰這個「歐陽慧的師妹」肯定是要退避三舍了。

  不過,秦綰覺得,李鈺真心不能躲她一輩子,若不能克服心理障礙,難不成見她一次,回去就做一夜噩夢?當然,那樣其實也挺不錯的,看李鈺不爽的時候,只要去他面前晃幾眼就夠了。

  至於陸臻,秦綰想了想,還是讓荊藍給他稍加易容後,帶進了京城。

  沒辦法,這孩子看著笑眯眯地脾氣很好,實際上也是個倔驢子,秦綰也怕自己一個沒看住,他就跑去干出行刺太子的蠢事來。別說李鈺沒那麼好殺,就算真好殺……陸臻的後半輩子也不得安生了,為了李鈺這麼個人渣毀了一個前途無量的少年,不值得的。

  反正李鈺認為陸臻已經死了,絕對不會想到一個死人居然大模大樣地住在京城裡。

  剛好,把人扔到蘇宅,暫時讓顧寧看著他,過兩天蘇青崖回來,他自然就不敢在蘇青崖面前做小動作了。

  也就是這一天,陸臻終於見到了李暄。

  「所以,你是我姐夫?」陸臻坐在秦綰強制要求的輪椅里,面無表情地瞪著李暄。

  「嗯。」李暄點點頭,示意秦綰先回安國侯府。

  秦綰怔了怔,隨即留下了蝶衣,帶著朔夜和荊藍走了。

  男人之間的問題,還是交給他們自己去解決比較好。想娶她,總不能連她的家人的認同都得不到。

  李暄笑笑,親自推著輪椅往後院走。

  「別,我可受不起一位王爺給我推輪椅。」陸臻沒好氣地揮開他,自己轉著輪椅走在前面。

  「他們……沒事吧?」顧寧一臉的擔憂。

  他對李暄還是挺有好感的,說是王爺,可也沒擺過皇親國戚的架子,反倒是這個少年,不知道是長樂郡主的什麼人,莫名的有好大的敵意。

  蝶衣搖搖頭,拿出紙筆寫道:「將來你對要娶顧小姐的男人也會如此。」

  顧寧愣住,隨即抓了抓頭髮,啞然失笑。

  好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可以理解。

  作為朋友,或許他很欣賞一個男人,可當那個男人要成為自己的妹夫……想必自己也會看他百般不順眼的。

  蝶衣在心裡嘆了口氣,雖然明知陸臻對李暄的敵意並不只是如此,卻也沒再說什麼。

  只是,寧王真的是很適合小姐的人,當然,他要是不姓李就更好了。

  而陸臻一直抓著輪椅來到後院才停下來。

  「我知道,她是歐陽慧。」李暄站在他背後,停頓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

  陸臻猛地回頭,震驚地看著他。

  慧姐姐……連借屍還魂這種事都能告訴這個男人嗎?

  「我也上過無名閣,見過她的師父墨閣主。」李暄繞到他前面,左右看看,就直接在小路邊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也不嫌棄石頭上濕滑的青苔弄髒淺色的衣服。

  就是這個動作,卻讓陸臻眼裡的敵意消退了三分。

  這個人……至少懂得尊重。

  因為他坐在輪椅里,必須仰望站著的人,所以,選擇坐下,讓他們的目光處於同一個高度來談話。

  「紫曦說,你和她的親弟弟一樣,我不希望和你關係太差,就算你不喜歡我,至少,我希望我們可以和平共處。」李暄又道。

  「姐姐要殺了李鈺,你幫誰?」陸臻問道。

  「紫曦。」李暄想也不想地答道。

  「那如果她要殺皇帝呢?」陸臻一聲冷笑。

  李暄皺了皺眉,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很難回答?」陸臻一挑眉。

  對,他承認自己是在挑刺,慧姐姐應該是不會想著弒君的,難道這男人就想不到這一點?

  「不,我只是在想,陛下的壽命不剩幾年了,不用殺他也要死了。」李暄很誠懇地道,「如果真要殺,那就得儘快,否則他就自己死了。」

  「……」陸臻抽了抽嘴角,盯著他的眼睛,半晌無語。

  其實他很想問,你真的是寧親王?真的不是被人假冒的?

  「你對我哪裡不滿意?」李暄認真地問道。

  「我不滿意你姓李!」陸臻冷哼道。

  「這個啊……」李暄倒是考慮很許久才道,「姓名乃是父母所賜,我想不姓李也沒辦法,要是你不滿意,我可以讓我兒子姓秦。」

  「啊?」陸臻目瞪口呆。這是要絕後麼……

  「姓歐陽是真的不行。」李暄很誠懇道,「死而復生這種事,不能見一個人解釋一遍的。」

  「……」陸臻繼續瞪著他。

  「所以,還有什麼問題嗎?」李暄問道。

  「……」陸臻無言,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想,以後我們會是家人。」李暄道。

  「……」陸臻又瞪了他半晌才扭過頭去,低聲道,「看你表現。」

  「好。」李暄一笑,站起身來。

  陸臻抬頭看天,沒注意到他離開後,蝶衣又走過來瞧了瞧,但看見他的表情,卻沒有打擾,又默默地退回去了。

  而秦綰回到安國侯府,也有一大堆事等著她,畢竟,汝陽長公主過門之前,是她掌管著府中中饋。更重要的是,龔嵐大概真的很想自由,不眠不休地把眼睛熬著了一對兔子眼,終於把所有的帳目都整理清楚了,聽說她回來了,趕緊背著一箱子帳本到安國侯府求見。

  秦綰也很震驚,再翻翻那些重新謄寫過的帳目,條理清晰,一目了然。甚至之前說過有做過的假帳也都翻出來了,用硃筆批註一筆一筆寫得明白,就讓她更震驚了。

  原本,她還打算著,一個月時間,龔嵐能把帳目初步算清楚就不錯了,可這才幾天?

  於是秦大小姐憂傷了,雖說……她學習的重點從來都不在算帳上,可比起專業的,她就真的這麼差勁麼?

  「怎麼樣?」龔嵐得意洋洋道,「本公子可以走了吧?」

  只可惜,這副表情偏偏配上一雙布滿血絲的紅眼睛和兩個巨大的黑眼圈,讓人怎麼看怎麼覺得好笑。

  「我說,你真的不考慮繼續給我當帳房?肯定比你在江湖上漂泊的日子過得好。」秦綰很誠懇地說道。

  她一向是很惜才的人,尤其是在某一方面有特殊才能的人,從前他的手下也多的是在某一個領域已經登峰造極的天才。

  「還是算了。」龔嵐搖頭道,「我擅長算帳,也算是家學淵源,不過我不喜歡。」

  「你要不要玄鐵?」秦綰問道。

  「什麼?」龔嵐一愣,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說什麼?」

  「玄鐵。」秦綰從善如流地重複了一遍。

  「你有?」龔嵐懷疑道。

  「有很多。」秦綰點頭。

  「……」龔嵐瞪她。你特麼的還有沒有天理了?江湖中人人渴求的至寶,居然在一個千金小姐手裡,居然還有很多!這不是暴殄天物麼?

  「干不干?」秦綰誘惑道,「有玄鐵喲。」

  「……」龔嵐淚奔,能不這麼勾引他麼?可是,玄鐵,是玄鐵啊!想了想,他還是帶著希望問道:「多久?」

  玄鐵他是真的想要,不過,如果要賣身一輩子的話,也只能忍痛捨棄了。

  「三年吧。」秦綰一聳肩。

  反正,三年後,如果她還需要龔嵐,自然會有別的讓他心甘情願上鉤的東西。對於這些人的心裡,她自問還是很了解的。

  「三年啊……」龔嵐撓了撓頭,暗自盤算。

  不算很苛刻,但是……想起這幾天暗無天日的生活,他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這種日子過三年的話,肯定會折壽的吧!

  「我說,帳目你都整理好了,以後可沒那麼多活兒了啊。」秦綰搖了搖手裡的帳本。

  「對啊!」龔嵐一拍腦袋,暗罵了一句糊塗,這最困難的部分都幹完了,三年換玄鐵,不吃虧啊,「本公子幹了!」

  「很好。」秦綰也笑了。

  以為這就幹完了?等她考察一番,如果龔嵐確實可信任,手裡的暗帳也甩過去算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嘛。

  不過,現在還茫然無知地簽下了賣身契的龔少俠想著玄鐵,高高興興地走了。

  「荊藍,叫朔夜給我買個宅子,不用很大,距離寧王府近些。」秦綰吩咐道。

  「是,是給龔公子的?」荊藍笑道。

  「給本小姐幹活,總不好三年都住在酒樓客棧里。」秦綰答道。

  何況,送他座宅子,三年住下來,自然而然就把那裡當家了不是?

  荊藍取了銀子,出去辦事。

  秦綰這才把注意力放在帳本上。

  龔嵐用紅筆批註的地方還真不少,寧王府的,丟在一邊,準備讓李暄自己處置那個皇帝派來的帳房。而安國侯府這邊的……她想了想,抱著帳本就去找了秦建雲。

  汝陽長公主過門後肯定是要管家的,張氏留下來的爛攤子,交接的時候肯定要出問題的,她可沒興趣替張氏背黑鍋。

  至於秦建雲看著帳本準備怎麼辦,就不關她的事了。

  張氏麼……反正也沒法更慘了,秦建雲也真不至於掐死她。第二天,蘇青崖也回到了京城。

  秦綰聞訊,直接去了蘇宅。

  她到的時候,蘇青崖剛給陸臻開完方子,讓蝶衣去煎藥,自己拿著銀針,幾乎把少年紮成了刺蝟。

  「他怎麼樣?」秦綰直接問道。

  「之前的藥方還可以,我改了用量,配合針灸,應該不會留下後遺症。」蘇青崖一邊起針一邊答道。

  秦綰注意到他身上的白衣一片灰濛濛的,顯然是還來不及換,也不禁心中一暖。蘇青崖算是有潔癖的人,或者說,醫者多半是有潔癖的。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先診病,可見也是外冷內熱。

  陸臻苦著臉,欲哭無淚。就知道蘇青崖一回來,他就慘了。藥苦得要命不說,針灸……這針紮下去,有的酸,有的麻,有的痛,還有的什麼感覺都沒有,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針紮下去會是什麼感覺,那種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啊。

  收拾好銀針,蘇青崖就直接把人趕出去丟給蝶衣照顧了,有些女孩子不方便做的,反正最近顧寧還留在京城。總之,蘇神醫只負責診病,不負責其他。

  「你沒事吧?」秦綰仔細打量著他。

  看起來倒是沒傷沒病的,只是眉宇之間掩飾不住的疲倦,可見在青岩的那段日子,也是很驚心動魄的。

  「能有什麼事。」蘇青崖一聲哂笑,從懷裡掏出辟邪珠和清神木遞給她,「沈醉疏讓我帶回來的,他說要去趟洞仙湖,與人有約。」

  洞仙湖,邵小紅?秦綰笑笑,隨即又道:「你確定他找得到路?」

  「他原本說要送我回京……我實在可憐那個和他有約的人,順手把他丟在洞仙湖畔了。」蘇青崖面無表情道。

  秦綰頓時大笑。

  「我回來的時候,青岩縣的村民基本上已經痊癒,那裡的屍體、水源、土地我都做過了處理,不會讓瘟疫擴散的。」蘇青崖說道。

  「辛苦了。」秦綰真心道。

  「記得就好。」蘇青崖一聲冷哼。

  「是是是,是我欠你的,蘇公子。」秦綰笑道。

  不過,以他們之間的交情,其實誰欠誰的,又有什麼差別呢。

  就在這時,李暄一臉凝重地走進來。

  「怎麼了?」秦綰奇道。

  說起來,她還沒問過昨天李暄和陸臻談得怎麼樣了呢。今天就看陸臻看到她那個彆扭的模樣,她就忍不住好奇心,只可惜少年閉緊了嘴巴,一個字都不肯吐露。

  「陛下召見。」李暄沉聲道。

  「陛下?」秦綰疑惑。不過,就算是陛下召見,也不是頭一回了,至於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嗎?

  「皇帝要見我?」蘇青崖淡淡地道。

  「是。」李暄點點頭。

  「陛下召見蘇青崖做什麼?」秦綰皺眉,很有些不樂意。

  「他是有史以來第一個成功徹底根治瘟疫的人。」李暄解釋道。

  「我去換身衣服。」蘇青崖揮手制止了秦綰的抗議,轉身走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仿佛不是要進宮,而是去隔壁串個門似的。

  只留下秦綰和李暄大眼瞪小眼。

  「你也趕緊回去換身衣服吧,宮門口見。」李暄知道她不放心,雖然皇帝沒有說要把秦綰一起召進宮來,不過秦綰想來的話,自然也是可以的。

  「好。」秦綰也知道事情緊急,不敢耽擱,匆匆回府換了身入宮的華麗盛裝,只帶了朔夜一人。

  朔夜是四品武官,現在還掛職在侍衛處,也是能進宮的。

  在宮門口會和,蘇青崖卻依舊是一身簡簡單單的白袍,很是惹人側目,只是……那是寧王帶進宮的人,又有陛下的令牌,也沒有侍衛敢多盤查幾句。

  來到養心殿,除了侍衛和宮女,就只見皇帝一個人下筆飛快地在批奏摺。

  「陛下。」李暄走上前。

  「來了。」皇帝放下筆,抬起頭來,打量了蘇青崖一番,眼中也閃過一絲訝色:「你便是治癒了瘟疫的那個大夫?」

  「草民蘇青崖。」蘇青崖淡淡地道。

  沒有特別恭敬,也沒有不敬,就好像他面前的不是皇帝,就是一個普通人。

  「朕沒想到你居然如此年輕,總以為醫術絕頂的大夫,都該是白髮蒼蒼了,便如太醫院裡的那些。」皇帝笑道。

  蘇青崖不置可否,當然,他忍著不說話已經是看在秦綰份上了。

  就太醫院裡那些老不死,也叫「醫術絕頂」?怕是還不如藺長林呢。

  「你對東華社稷立下大功,朕也不能有功不賞,只是……蘇神醫是奇人異士,想必也不會在意金銀之類的俗物。」皇帝又開口道。

  聽到這句話,李暄和秦綰都是眉頭狠狠一跳,相顧無言,

  也虧得是楚帝駕崩的事內情太多,新帝下令封鎖了消息,要是陛下您知道這位「不在意俗物」的神醫在南楚是怎麼瘋狂斂財的,看你還說不說的出口。

  誰說奇人異士就不在乎金銀俗物了?

  沒有銀子,連飯都吃不上的時候,誰還能去有閒心研究醫術。

  所以,蘇神醫雖然不像是秦大小姐那麼在乎金銀,但陛下您要是賞個十萬八萬黃金什麼的,相信他也很喜歡的。

  「不知道蘇神醫想要什麼?」皇帝問道。

  皇帝對待皇族很小氣,就看如今東華只有一個碩果僅存的寧親王就知道了,可皇帝對待人才一向大方多了,尤其……這一位立下的功績,不亞於當年他滅掉南疆。

  蘇青崖並不只是救了青岩縣的兩萬百姓,他最大的功勞是,證明了瘟疫是可以被治癒的,從此以後,發生了瘟疫的地方,再也不用人畜滅絕。他造福的是今後千千萬萬的百姓。

  當然,這畢竟是皇帝在位時發生的事,將來的史書上也有皇家的一份功勞,而且,這是澤被後世的大事,足以讓他名垂千古。

  皇帝已經是站在權勢的最高點了,能追求的,也就是死後史書的評價了。

  所以,這一回,皇帝心情極好,也格外地大方。

  「草民並無所求。」蘇青崖搖頭,想了想,又道,「若是陛下允許,讓草民進出御藥房便是了。」

  「這容易,宮裡的藥材,蘇神醫若有看得上眼的,儘管拿走便是。」皇帝慨然道。

  「多謝陛下。」蘇青崖嘴裡說著謝,卻依舊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淡定模樣。

  皇帝越看他,越覺得果然是高人風範,忍不住便道:「蘇神醫可有興趣留在太醫院任職?」

  「草民自由慣了,受不得拘束。」蘇青崖婉言謝絕。

  皇帝也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指望他真的能答應,這些奇人異士大多性情古怪,強逼著人留下來卻結怨,還不如留個人情在更有用。

  不過,想起太醫院,皇帝就忍不住牙疼。

  這麼多太醫,平時一個個跩得不行,可太子就一個高燒和夢魘的毛病,居然看了那麼多天還沒見好,真真是一群干領俸祿的廢物!

  想著,他心中一動,又道:「蘇神醫,太子近日突患怪病,太醫束手無策,可否請蘇神醫看看?」

  蘇青崖聞言,一直很淡定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看著他的表情很是古怪。

  「怎麼了?」皇帝一怔。

  「草民以為……陛下恨不得太子距離草民越遠越好,越遠越……安全。」蘇青崖慢吞吞地說道。

  「……」皇帝頓時臉黑了一下,才想起來,傳說中,蘇青崖似乎和歐陽慧關係非常好。

  說實話,對於李鈺殺了歐陽慧這件事,皇帝其實是很失望的。

  當然,他失望的並不是歐陽慧,畢竟,再怎麼有才,也就是個女子,對皇帝來說,人才從來不嫌少,頂多也就是惋惜兩句罷了。

  李鈺和歐陽慧扳倒前恭親王用了多少手段,恭親王是否真的有罪,這些皇帝雖然不是樁樁件件都清楚明白,但也不是完全糊塗的。說到底,是李銘沒斗過歐陽慧。

  那個女子,抓住了一個致命的弱點,皇帝還年輕,不會希望有一個太過野心勃勃已經迫不及待想要上位的皇子,所以她逼著哄著李銘拼命奪權,終於超過了皇帝的底線,所以,皇帝坐視他們扳倒了李銘,甚至還順水推舟圈進了他。

  因為歐陽慧做的,其實是合了皇帝心意的。皇帝正當壯年,李鈺的性子確實也比李銘好掌控得多,所以皇帝順勢就封了李鈺做太子。

  然而,天有不側風雲,他也沒想到自己的身體能一下子出這麼大的問題,這麼一來,作為太子的李鈺顯然就太嫩了些。

  尤其,在處理歐陽慧這件事上,皇帝很失望。

  權謀、利益、感情,不管哪一樣,都只是上位者籠絡下屬的手段,是一種馭人之道,李鈺用歐陽慧,卻掌控不住這個女子,最終只能用殺人這種方式處置,就是一種失敗。

  作為帝王,顯然,李鈺實在太嫩了。

  而皇帝覺得……他已經快沒有時間把李鈺調教成一個合格的帝王了。

  「陛下?」李暄叫了一聲。

  「無妨,年紀大了,總是容易精神不集中的。」皇帝擺擺手,終究是沒敢再提讓蘇青崖給太子看病的事。

  蘇青崖敢不敢治死太子……這個答案在事情發生之前,誰都不知道,而皇帝也不敢去賭一賭,實在是……東華的皇子凋零,若是李鈺再出事,剩下的就更不行了。

  端王……端王都要絕後了,怎麼可能傳位給他!

  而蘇青崖的名聲太盛,現在他就算想處死他都不行,會激起眾怒,也會給其他三國一個太好的藉口。所以……相安無事就最好了。反正蘇青崖在京城也呆了不少時間,也沒見他找上門去毒死太子,只要……太子不主動送上門去就好了!

  「對了,北燕已經撤銷了蘇神醫的通緝令。」皇帝又道。

  「哦。」這點蘇青崖倒是不在意,反正那通緝令掛了好幾年,不是也沒把他怎麼樣麼?就算沒有了通緝令,他也一樣不會踏足北燕半步的。

  「北燕皇室這是服軟了。」李暄一聲輕笑。

  「他們也是沒有辦法。」皇帝搖頭道,「瘟疫不分國家,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敢說絕對沒有天災*,對於一個能治癒瘟疫的醫者,就算不拉攏,至少也不要得罪為好。」

  「這點,西秦應該挺高興的。」李暄道。

  任誰都知道,蘇青崖和西秦關係很好,和西秦太子交情也不錯。

  「無妨,西秦也是盟國。」皇帝笑笑,隱晦地看了秦綰一眼,又笑道,「婚事準備得如何了?」

  「一切準備就緒,定然不會讓長公主委屈的。」秦綰裝傻。

  「朕問得是你與小皇叔的婚事。」皇帝笑罵了一句。

  「這個……陛下。」秦綰一臉委屈地道,「哪有女兒家自己給自己辦婚事的,這不是等著長公主當了我母親後,好給我操辦嘛?」

  皇帝無語,只想說也沒見過姑娘家自己準備嫁妝的,更沒見過姑娘家自己置辦聘禮的,你不是一樣不落地全做了?

  只可惜,她有個師姐叫歐陽慧,要不然,就是惹怒寧王,他也要把秦綰留給太子做太子妃。再沒有比秦綰更合適做皇后的女子了。而如今,秦綰能為東華效力就不錯了,硬把她和太子湊做對,只怕要喜事變喪事的。

  「陛下,紫曦臉皮薄,直接問這些不好。」李暄打斷道。

  「好吧,朕不說了。」皇帝站起身,從書桌後走下來,伸了個懶腰,卻因為坐得太久,又站起來太快的關係,眼前一黑,整個人都一晃。

  站得最近的蘇青崖竟然比宮女都快了一步,輕輕地一扶。

  「有勞。」皇帝怔了一下,有些意外。

  看起來,這也不是這麼冷的人啊。

  「陛下保重。」蘇青崖點點頭,很快就放開了手。

  再說了幾句話,皇帝臉上就露出了明顯的疲憊之色,秦綰自然也很識趣地告辭,倒是李暄被留下來商議滯留不走的西秦鎮南王世子的事。

  出了宮門,又走了一段,秦綰揮手示意朔夜落後幾步,注意是否有人跟蹤,一邊才問道:「如何?」

  「治不好。」蘇青崖搖頭,「這病拖得實在太晚了些,只能說是那些太醫誤人。」

  「連你都沒有辦法嗎?」秦綰嘆了口氣。

  如果可以,她並不希望皇帝死得太早,他們還沒做好準備呢。

  「沒有。」蘇青崖搖搖頭,坦然道,「臟器都已經衰敗病變,那是不可逆轉的變化,神仙也沒有辦法,姬夫人悉心調養的話,大約還能有一年壽命。」

  「一年啊。」秦綰無奈,這可比李暄推測的時間更短得多。

  不過,連蘇青崖都說只有一年,看來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一年,必須建立起足夠的勢力,以應付那個時候的朝局動盪。

  「對了,這個給你。」蘇青崖從懷裡掏出一隻小小的瓶子丟給她。

  「什麼東西?」秦綰一怔。

  「甜夢香。」蘇青崖答道。

  「做什麼用的?」秦綰見他居然沒有解釋的意思,只能無奈地問道。

  「一種香料,能讓人在睡夢中想起最深刻的記憶。」蘇青崖答道。

  「……」秦綰無語。

  好吧,不用問這是給誰用的了。蘇青崖……這是嫌李鈺還不夠倒霉,嚇得還不夠厲害吧?

  李鈺最深刻的記憶,那還用問麼,有誰經歷過如此恐怖的一夜後還能不記憶深刻的?要是聞了這甜夢香,按照蘇青崖的說法,豈不是得夜夜重複那夜的夢境?

  才聽說空遠大師的誦經起了作用,太子睡得好多了呢。

  想了想,秦綰還是收起了小瓶子。

  雖說他還想留著李鈺有用,不過,蘇青崖想看他痛苦也無所謂,最後瘋不瘋……就看李鈺的造化吧。也許,嚇著嚇著,就習慣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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