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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紫英和夙晗嗎?」

  蒼老的聲音自殿內傳出,這是慕容紫英才意識到,那名總是元氣滿滿跳脫如孩童的長者,早已是一名垂暮之年的老人了。

  紫英和重痕低頭稱是,剛準備踏入殿內卻被宗煉的聲音阻止。

  「夙晗你先進來吧,我有話要和你說。」

  重痕頓了頓,微微有些詫異。她看了慕容紫英一眼,還是推開了那扇有些厚重的門。

  太一宮很空曠,如今宗煉正坐在太一宮中心的高台之上,面容蒼白,嘴角卻揚著釋然平淡的笑容。這個老人坐在蒲團上,如果不是那周身糟糕的氣息,根本無法讓人相信——他竟然重傷不愈瀕臨死亡。

  「夙晗。」

  宗煉看著她,笑得如同慈祥的老人——重痕記得自從自己在承天劍台毀了他第一把鑄了一半的寶器後,他每次看見自己基本就是吹胡瞪眼而很少有如此淡定的笑容了。

  「宗鍊師叔。」重痕看著眼前的老人心緒波動,「你很精神嗎,一點都看不出來受傷。小紫花真是白擔心啊白擔心。」

  「你一天不惹我生氣就全身上下不舒服嗎!!」宗煉慈祥的笑容還是沒有維持住,被某個小鬼三言兩語就激的再度怒眉倒豎。看著自己熟悉的表情再一次在這個老人的臉上浮現,重痕低頭淺笑。

  「這樣不是挺好,剛才那一副交代遺言的樣子給誰看啊。」

  宗煉幾乎已經被氣的無力。他瞪了重痕一眼一陣猛烈的咳嗽後才看著眼前的少女遲疑著開口:「夙晗你……可還記得玄霄夙玉嗎?」

  玄霄……夙玉?

  十多年前的瓊華捲雲台,總能看見一名長發如瀑,面容俊秀的男子板著一張臉——仿佛連他眉心的朱印都被那冰冷的神情凍結。

  【夙晗,你又犯門規——損毀雲經閣藏書可是大錯!】

  【我不是故意的嘛……師傅他居然罰我補抄十遍的門規啊!玄霄師兄我會死的我會死的啊,你幫幫忙幫幫忙嗎,反正我的字體就是模仿師兄你的,你幫我寫啦……不然我一定又沒法睡了!】

  像小糰子一般的女童總會撒嬌般得抓住青年的衣擺不住的搖晃,滿臉無辜。每每這時,青年都會頭痛難耐,卻又拿眼前不過六七歲的孩子沒有辦法。

  【……下不為例。】

  【嗯嗯,下不為例!】

  目標達到的女童總會笑眯眯的點頭將手中書冊乾脆的交給青年,自己則是歡呼一聲直直的撲向向此方緩緩走來的妙齡的少女。

  下不為例,可他們都知道世界上有數不完的下不為例。

  【你呀。】

  少女掛著寵溺的笑容輕點女孩的鼻尖,女孩縮在少女的懷抱里吃吃的笑,不時還好奇的摸一摸少女別在腰間的冰藍長劍。

  【夙玉,你來了。】

  【嗯。】少女抱著女孩淺笑,【玄霄師兄,你又替夙晗抄書了?】

  【……】青年眉眼間似是無奈,而縮在少女懷中的小姑娘卻是咯咯笑著做了個鬼臉。瓊華清風微過,將這幅畫永久了記錄在瓊華的捲雲台中。

  那段日子,是名為夙晗的孩子短暫的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重痕閉上眼,某個孩童淚流滿面哭喊著哀求的畫面在腦海里清晰的浮現。她睜開眼看著宗煉,最後卻是淡淡道:

  「夙玉?我不記得了。」

  重痕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回答,按照夙晗的性格,她怎樣卻也不會忘記夙玉才對。然而……重痕卻寧可那個孩子忘掉。

  宗煉長嘆,面帶苦笑道:「我宗煉一生,最驕傲的事情是煉成雙劍——最後悔的事情卻也然是煉成雙劍。」他低垂著眉眼,取下了自己衣擺上的玉珏。

  「夙晗……你師父及我與青陽此生都虧欠玄霄良多。」宗煉頓了頓仿佛下定決心般道,「所以,你不要記恨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玄霄也好夙玉也好,他們都有自己的苦楚——」

  「誰說我記恨他們?」重痕淡笑著道,「玄霄待我如親妹,我亦視他為長兄——我怎會恨他?」

  「至於夙玉……她是誰?」

  重痕垂下眼帘道:「所以,師叔你多慮了。」

  宗煉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道:「夙晗……你想見玄霄麼?」

  重痕詫異挑眉:「掌門不是說玄宵師兄屠殺門人是瓊華罪人,任何人不得探視麼?」

  「況且劍台禁地所設禁制……我根本沖不破。」

  「玄霄……他一直都被冰封在劍台禁地。」宗煉沒有回答重痕的問題只是重複道,「夙晗,你想去見見他嗎?」

  重痕沉默,最終緩緩道:「去了又能怎樣呢?我的存在難道不是不住的提醒他當年的痛苦嗎?」重痕笑得有些嘲諷,「我們把他鎖在禁地這麼多年不聞不問,現在去見有什麼意義呢?」

  【拜託你,幫幫我……玄霄師兄,夙玉師姐,還有天青……拜託你。】

  宗煉此刻看起來就像是一名真正無力的老人,他疲憊的將自己腰間的玉珏交給了重痕悵然道:「是我們對不住他……如果哪一日你想見他了,就用這個吧。」

  重痕看著手裡的玉珏微怔,隨即嗤笑出聲:「這麼多年來師叔你都未提及過這開啟禁地門的靈光藻玉——為何卻在這時候又交託給我?」

  宗煉釋然一笑:「當一個人快走到生命的盡頭時,他總會想清很多以往想不清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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