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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都好辦,難辦的是蕭雁遲。

  若說梁王別的孫子只是被株連,算上那在淮西沒少興風浪的蕭庭琛,他也至多只是搗亂,沒有率軍殺到蕭逸跟前,甚至於差點要了皇帝陛下的性命。

  可蕭雁遲把這些事都幹了。

  他是雲麾將軍,是直接參與謀反的人,縱然他是被自己的父親操縱,可好些事都經了他的手,這一點無論如何也推脫不掉。

  尚書令侯恆苑領著一幫朝臣商量了三天,最終擬定的刑罰是賜自縊。

  定下來的當日,江淮和楚晏就找上了門。

  楚晏已經官復大理寺卿,江淮也回了禮部繼續當他的禮部侍郎,蕭逸還跟他商議著擇個日子讓他認祖歸宗,給徐慕建個宗祠,讓他這親兒子去拜一拜,上柱香。

  兩人一個是國丈,一個是寵臣,自然牌面十足,一入尚書台,眾臣擁著一頓恭維,然後都極有眼色地告退,留他們兩個跟侯尚書說話。

  楚晏作為姑父,是看著蕭雁遲長大的,對他的為人再了解不過,這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況且當時他潛入王府找蕭騰,若沒有蕭雁遲,只怕他早就死在王府護衛的劍下了。

  而江淮亦受過蕭雁遲的恩惠。

  其實認真論起來,蕭雁遲算是他殺父仇人的兒子,可江淮素來豁達爽朗,認定了蕭佶是蕭佶,蕭雁遲是蕭雁遲,冤有頭債有主,不能把仇胡亂往人家頭上按。

  況且,這殺父之仇從他把劍刺進蕭佶的身體裡那刻,就已經報了。江淮認準那是父親英靈在天,冥冥之中指引著兒子為自己報仇,大仇一報,這些往事也該隨煙而散了。

  他得放下恩怨迎接新生活,皇帝陛下也是如此,蕭雁遲亦應如此。

  因而江淮神色嚴肅且凜正,沖侯恆苑道:「你們說蕭雁遲參與謀反那就是參與謀反了?這種事得講證據。」

  侯恆苑念他是徐慕的兒子,不跟這愣小子一般見識,只隨手丟出來一沓密信,都是從梁王府發往軍中的,每一封都有雲麾將軍的帥印和蕭雁遲的親筆批覆,鐵證如山。

  江淮胡亂翻了一下,四下環顧,把目光定在香鼎上,快步過去,打開鼎蓋,將密信一股腦全扔了進去。

  侯恆苑怒目圓瞪,『嗷嗷』叫著要去阻止,走到半途被楚晏拽著胳膊拖了回去。

  江淮拿起鐵鉤,不慌不忙地撥弄著香鼎里燒剩的碎紙殘屑,直至全都燒光,才斂著袍袖,漫步回來,一臉嚴肅地看向侯恆苑,道:「你們說蕭雁遲參與謀反那就是參與謀反了?這種事得講證據。」

  侯恆苑:……

  最終結果是三人鬧翻了天,侯恆苑拉著這兩個『小人』去了宣室殿找蕭逸評理。

  蕭逸正等著他們。

  他有心放蕭雁遲一條生路,可尚書台既已擬定出了處置方案,他不便在明面上駁回,便指使楚晏和江淮先去生事搗亂,等這事鬧到他跟前,他再趁機說和,求求情,把蕭雁遲饒出來。

  三對一,最終結果自然是侯恆苑不敵。

  老尚書忿忿地出了殿門,撩起袍子正想下石階,卻遠遠看見皇后領著一群宮女來了。

  他的腳步頓住,怒色斂去,上前去行禮。

  自從禍亂平定,他就一直想找機會去向皇后請安,向她……賠罪。

  「臣這些年自詡忠良,總覺得自己一心為了皇帝陛下打算,遇事固執不知變通,覺得自己永遠是對的。認為你們這些小輩不懂道理,什麼事都做不好……其實啊,不懂道理的是臣,真正的蒙昧而不自知。」

  楚璇聽了他一番深刻剖析、貶損自我,勸道:「您別想太多了,誰也沒有怪您。」

  侯恆苑愈加愧疚,「當時情勢那麼危急,您為了陛下把性命都豁出去了,孤身涉險,九死一生,可是臣卻還在懷疑您,每每想起這件事,臣就寢食難安,愧念頗深,難以釋懷。」

  「您不必如此」,楚璇勸道:「您也是為了陛下。」

  侯恆苑搖搖頭,苦笑道:「我老了,人也糊塗了,看來也不適合繼續在朝任要職,是時候退位讓賢了。」

  楚璇一驚,忙道:「您不必如此……」

  侯恆苑朝她擺了擺手,道:「臣早有此意。令尊蟄伏梁王府多年,忍辱負重,忠肝義膽,助陛下平叛亂,斬叛臣,居功至偉,這尚書令,這百官之首他當得,交給他我很放心。」

  楚璇怔了怔,吟念:「我父親……」

  侯恆苑眺望向悠遠的夕照霞光,聲音里含了濃濃的憐惜:「是,你父親。外人很難想像,為了助陛下坐穩皇位,除掉梁王,他付出了何等代價。」

  「當年他弱冠及第,高中狀元,也曾是意氣風發的明媚少年。知交好友無數,高談闊論,躊躇滿志,誓要做令世人敬仰的清流直臣。可……偏偏是他被先皇選中了,一朝投入梁王府,擔了攀結權貴、附逆宵小的罵名,從前那些與他志同道合的好友都疏遠了他,曾經立下的『直諫君王、澤被蒼生』的豪言壯語也只能悄悄埋在心裡。」

  侯恆苑長嘆了口氣,「明明是最正直、善良、明媚的人,可生生把自己活成了隱在陰翳里,見不得天日的模樣。這樣也是大半生……世人都覺得楚晏如今是熬出頭了,女兒是皇后,他又有奇功在身,前途不可限量。可誰又曾想過,過去的那二十年,那本該傲然立世、瀟灑飛揚的二十年,那人生中最美好的二十年,是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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