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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片令人窒悶的沉默里,蕭雁遲語重心長道:「所以,趁我現在還有能力放你走,你就快走吧,逃命要緊,別操心這些事了,跟你有什麼關係……」

  江淮將拳頭握得『咯吱』響,憤憤道:「他是我的殺父仇人!」

  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蕭雁遲抱著胳膊在榻前轉悠了幾圈,漸漸煩躁起來,他停下腳步,陰著張臉冷睨了江淮一眼,問:「那你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話音落地,只見江淮高高地抬起了他那張俊秀的臉,甚是清高地看向蕭雁遲,冷淡如煙,寡涼似水,視死如歸地說:「走。」

  亥時,夜微涼。

  江淮鬼鬼祟祟地從梁王府的后角門出來,貼著牆垣緩慢移動,走到巷口探出身子掃了一眼街衢,夜間宵禁,杳無人煙,黑漆漆的一片,唯有淡白的月光落到街心,更添了幾分靜謐詭異。

  他把腦袋縮回來,心想已是宵禁,好不容易逃出了王府,待會兒可不要被巡城軍抓起來……

  可偏偏怕什麼就要來什麼,他正思忖著該躲去哪裡,忽覺身後刮過一陣涼風,被人在肩膀上拍了兩下。

  沐在涼涔夜風裡的身體陡然僵住,他腦子登時一片空白,膽顫地轉過身,見一個頭戴蓑笠遮住了大半張臉的男人站在他身後。

  他正要詢問對方貴姓,那人先把蓑笠寬沿往上挑了半寸,謹慎地環顧過四周,沖他低聲道:「快跟我走。」

  江淮呆愣了少頃,半天才反應過來。

  楚伯伯?

  為了不打草驚蛇,楚晏是喬裝成商人回的長安,帶了十幾個身手利落的暗衛,身肩重任而來。

  他打扮成漁夫,戴了能遮住臉的笠帽在梁王府門外徘徊了數日,觀察著裡面的情狀,正等待著時機混進去,依旨行事。

  可偏偏運氣不好,這幾日蕭佶一直在家,楚晏不敢驚動蕭佶,正一籌莫展,卻看見江淮從王府後門出了來。

  楚晏把江淮帶去了自己落腳的客棧,聽他說了這些日子的際遇,又問了他梁王府內部的情狀,得到了一條極有價值的消息。

  聽蕭雁遲說,蕭佶會於三日後去駐地巡視宛洛守軍。

  楚晏思索了許久,又在心裡推演布置了一番,把暗衛叫進來,分派下任務部署,準備趁三日後蕭佶不在府中,把梁王世子蕭騰給帶出來。

  做完了這些事,他又囑咐江淮:「現在世道亂,為了安全起見你就躲在客棧里,別出去。」

  江淮頷首,察言觀色,見他仍顯憂容,試探著問:「除了要拿蕭騰,您還有別的事要做嗎?」

  楚晏站在客棧那粗陋的窗前,望了眼窗外的沉釅夜色和暗淡星河,緩慢道:「有,還要救我的女兒。」

  ……

  自蕭逸走後,楚璇就沒有睡過一天好覺。

  她從前見蕭逸批奏摺,提筆蘸墨,信手揮毫,一氣呵成,看上去甚是流暢輕鬆,可當這活兒到了她的手裡,卻如河水入了淤泥道,滯塞難行。

  蕭逸走得匆忙,臨行前只來得及向她說明朝堂大致境況和各署寮的運作,至於更深更細的須棱,最後還得靠她自己來弄明白。

  好容易弄明白敢下筆了,案牘已堆積如山。

  她打了個呵欠,抬手撩了撩香鼎里飄出的龍涎香霧,一邊聽著侯恆苑的稟奏,一邊奮筆疾書。

  說完了南郡的洪災,侯恆苑又拿出了關於撥送賑災糧款的摺子。

  「娘娘,這戶部侍郎高喬罪犯貪瀆,已令御史台將其捉拿歸案。但其黨羽至今尚未查清,與他同供職於戶部的幾名官吏甚是可疑,陛下走前已有吩咐,先放著不動,等他回來一併處置。可不動歸不動,您不能還讓戶部管理賑災錢糧,這不等於是送米入鼠窩嗎?」

  楚璇放下了筆,一直等著他說完,才慢慢說:「您把奏摺翻過來看一下。」

  侯恆苑翻到底,見秀致小楷寥寥數行,寫道:著令戶部籌集賑災糧款,由御史台監督核帳,交監察御史全權督辦賑災事宜。

  他拍了拍腦袋,道:「臣想起來了,這個摺子您前天還特意與臣商量過,唉,真是人老了,腦子不中用了,還望娘娘恕罪。」

  楚璇半點責怪之意都沒有,反倒是心裡忐忑,生怕自己真得出疏漏拖了後腿。

  因而反過來安慰了侯恆苑幾句,又低下頭批手上的摺子。

  侯恆苑又稟了些瑣碎小事,楚璇一一給了應對,他正要告退,太后來了。

  自打蕭逸走後,太后就隔三岔五地要來鬧騰鬧騰楚璇。

  一會兒說宮人不夠用,要內值司再添,一會兒又說自己頭面首飾舊了,點名要楚璇那裡收著的幾套。

  總之大事沒有,小情不斷,細碎纏黏到好像是在故意考驗楚璇對她的耐心一樣。

  今兒她依舊來者不善,一進殿門,也不管侯恆苑這個外臣還沒走,立即就給楚璇甩臉子。

  「你可真忙,垂簾聽政了就是不一樣,天天就顧著召見外臣,怕是連哀家的殿門朝哪兒開都忘了。」

  楚璇剛起身斂袖施了禮,聞言一怔,眨了眨眼,面露茫然。

  這又是怎麼了?是新送去的宮女不乖,還是新給的頭面不香?

  太后見她真忘了,慍色更深,惱怒道:「你忘了,你答應過申時要陪哀家去拜太廟給皇帝祈福,這都什麼時辰了?你得了玉璽管了朝政就把自家男人忘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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