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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璇站了起來,轉過身,正面對著太后,字句清晰道:「我會對您好的,我會把您當成我的親生母親,會侍奉您到老的,我可以對天起誓,若有違此誓,天地不容,您就放心吧。」

  您就放心吧……

  她這話既是對太后說的,也是對蕭逸說的。

  這一路蕭逸都在想著如何勸服楚璇按照自己的計劃來,如何壓制下內心的酸楚,如何讓自己表現得鎮定且淡泊生死,他也自以為戲演得很好,一切都很順利。

  可剛剛那一瞬間,楚璇就站在那裡,隔著深殿花影看向他,說讓他放心。

  就這麼幾個字,讓他辛苦構築的所有藩籬驟然傾塌,碎成了一地殘渣,他陡覺眼眶發澀,眸中亦有了濕意,若非反應快及時摁下去,差一點就要淚灑當場了。

  他鎮定時,楚璇又哭又鬧,又是埋怨又是放狠話,直到把他勾得情緒崩潰快要落淚時,楚璇反而平靜了。好像終於已經接受了現實,並且已經融入他的計劃中,足夠堅強到可以面對即將刮來的腥風怒雨。

  這個小妖精就是這麼壞,壞的這麼……讓他心疼。

  送走了太后,蕭逸飛奔回殿,一把將還默然站在原處的楚璇擁入懷中,輕聲說:「對不起,璇兒……」應當還有別的話要說,可黏梗在了喉嚨里,難以出口。

  話到盡頭,怎麼也說不出當前的心境,不管多麼敏捷善辯的人,都會在某一刻發現,言語原來是這麼的蒼白,難以抒盡心底的情意。

  楚璇反抱住他,聲音柔緩至極,安慰道:「好了,思弈,我都知道了,我們別這樣了。你既然馬上就要離開,那剩下的日子就依你所說,我們好好地過,把所有煩惱都忘了。你不是說過嗎?有些事既然無法改變,不如勇敢地去面對,輕鬆自在地度過每一天,就算長吁短嘆,哀愁至深,也是什麼都改變不了的呀。」

  塵光流逝,千帆過盡之時,她才深深地覺出,蕭逸從前說的許多話都是十分有道理的。

  難為他這麼年輕,卻已飽嘗了世事艱辛、悲歡離合,能說出這麼諳透世情道理的話。

  兩人便這麼伴著彼此,過了幾天清風順水的日子,直至蕭逸把朝堂的事都料理好了,便到了他該啟程去宛州的日子。

  因是秘密出城,不能驚動蕭佶,蕭逸再三推算,把出城時間定在了酉時。

  那是暮色初降,城門即將關閉的時候,又是人群密集、暗哨最容易懈怠的時候,不必持節令特意讓守城軍開城門,只要混在出城的人群里即可。

  出了城,大約走不到幾里天就會黑透,在濃釅夜色的掩護下,更能做到隱蔽。

  聽上去萬無一失,唯一的不足就是初春的天乍暖還寒,夜間行路,又是逆風而行,天寒霜月,深更露重,風會打透衣衫,容易著涼。

  楚璇給蕭逸備了一身稍厚實些的春衫,黑色右衽深衣,外罩同色暗繡襴袍,合身妥帖。

  臨行前,朝臣中唯有侯恆苑來送,尚書令年紀大了,受不了日夜兼程地趕路,再加之朝中還需有人主持,蕭逸便留侯恆苑在長安。

  天邊晚霞斑斕,渲染出杳杳紅河,鋪陳在連闕殿宇之後,給這頗有年歲又巍峨壯麗的建築鍍了一層耀目的光暈。

  繡帷被銀鉤束住,夕陽光芒潑灑進來,落到地磚上,勾勒出交疊的人影。

  侯恆苑斂袖等了一炷香,心裡煎熬至極,終於沒忍住探出了身偷偷看向繡帷後。

  只見皇帝陛下握著皇后的手說了一會兒話,便轉了身,打開了楠心長案上的螺鈿盒子,取出了裡面的傳國玉璽。

  玉質瑩潤通透,表層泛著雪粼粼的光,邊角柔和,底部蘸了些許硃砂。

  皇帝陛下把皇后的手捋平了,把那枚玉璽端端正正地放進她的手裡,又合攏上她的手指,讓她緊緊握住。

  軒窗半開,緩風徐入,吹動起衣袂輕揚,這場景說不盡的溫馨,一點不會讓人覺得這是多麼沉重的交付。

  饒是見慣了世事變遷、人間冷暖的老尚書,看得亦有些傷感,他本不贊成把國之重器交託給一女子,可皇帝堅持,他最終勉強答應。

  來昭陽殿之前,他仍對楚璇持懷疑態度,可看到這樣的場景,他突然就理解了皇帝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他是真得信任皇后,信到願把這山河天下交託給她,而唯有這樣,他才能走得心安,再無後顧之憂。

  侯恆苑生出幾分感慨,他覺得自己是真得老了,這麼多年,固然忠心不二,可在許多事上過於迂腐,不及年輕人看得通透。

  他在這個位置上殫精竭慮數十年,也是時候該隱退了。

  這樣想著,安靜的大殿內傳出皇帝那悠揚清越的嗓音:「璇兒,你高興點,這可是天下英豪競相爭奪的玉璽,傳國玉璽啊,現在歸你了,你怎麼著也不能是現在這副表情啊。」

  楚璇勉強勾起唇角,「嗯,我高興,我特別高興,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管我,給我臉色瞧了,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就是不能養面首,不能給我戴帽子。」蕭逸頗為嚴肅道。

  楚璇這會兒是真得笑了,眉眼彎彎,瑩然透亮,戲謔道:「看來這事可真是成了皇帝陛下的心事了,到如今還念著。」

  蕭逸挺直了脊背,威風赫赫地低睨她,「乖乖的,我過幾天就回來了,別出么蛾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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