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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杳煙霧繚繞於她周身,勾勒出一幅極美妙的畫卷,模糊且魅惑。

  將楚璇帶過來的老姑姑因不放心,尚未離開,只躲在屏風聽著裡面的動靜。

  她聽見楚璇說出那句「你喜歡嗎」之後,略過短暫的沉默,隨即便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響,隔著薄絹屏風,見皇帝陛下把楚璇橫抱了起來,抱進了軟羅帳中。

  到了這地步,楚璇反倒覺得心平靜下來了,若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那她的命註定如此,也沒有什麼可怨恨的了。

  只是……她輕輕攥住了蕭逸的手腕,道:「小舅舅,我想離開王府,想離開長安,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只有我一個人,您能幫我嗎?」

  被旖旎美夢包裹住的蕭逸倏然一冷。

  他好像沒有聽明白楚璇的話,凝目看她,「你說什麼?」

  楚璇乖順地躺著,閉了眼,輕輕地說:「與您做了這樣的事之後,我就不能再跟江淮定親了,他是個正正經經的好人,我不能這麼欺負他。」

  蕭逸徹底懵了,「定親?你剛才說跟誰?」

  楚璇闔著眼,道:「江淮啊,是去年殿試的探花。」她倒好像小時候,跟蕭逸認真聊起了天,悠悠地說:「我想了想,我還是做不成大舅母說的少卿夫人,我從小最怕的就是針對我的風言風語,我肯定一天也受不了。您想想要多少回才能膩了我,我就陪您多少回,那之後您可不可以送我離開長安,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我覺得心煩,還很害怕,這裡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只要能逃開,哪怕我後半生要忍受孤寂貧苦,那我也認了。」

  屋中靜悄悄的,半點聲響也沒有。

  蕭逸垂眸沉默良久,終於自漫天花霧裡找回了一絲絲清明,他凝著楚璇,問:「誰讓你來的?」

  楚璇睜開眼,視線略顯迷散,茫然道:「您不繼續了嗎?好像還沒有……」

  「誰讓你來的?」蕭逸打斷她的話,陡然拔高了語調,甚至夾雜了尖銳的嚴厲,「是不是蕭騰?」

  楚璇在他冷冽的逼視下不由得一顫,她知這一招有些冒險,可沒想到蕭逸會翻臉,跟剛才那個柔情似水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她到底年輕,沒有見過什麼場面,不由得心慌,慢吞吞地挪動身體坐了起來,眼角餘光瞟了眼剛剛被蕭逸丟在榻邊的外裳,覺得有點冷,想撿,可是不敢撿。

  見她垂眉斂目,默不作聲的模樣,蕭逸就全明白了。

  他被邀進王府賞花,衣衫上被潑了水,被領進內廂房來更衣,更換的衣衫潮了,宮女在外間替他烘,他獨自進了裡間,再到楚璇竟能躲過外面的宮女不聲不響地進來跟他『幽會』——什麼躲過,分明就是她一早守在這裡,亦或是被強迫著押到了這裡。

  可笑得是他竟以為是楚璇與他心意相通,情不自禁,跑來與他耳鬢廝磨,投懷送抱。

  他自詡睿智英明,竟能犯這麼淺薄的錯誤。

  想通了所有,再看看那坐在榻上,神情委頓到宛如蔫花一般的楚璇,只覺悵惘若失,想起剛才情到濃時,兩人險破大防,他甚至還想好出了這道門就要給她名分,哪怕他的心腹朝臣全部反對,他也要把她鎖在他的身邊……

  可笑,多麼可笑。

  他竟從來沒想過,天子之愛,重若山巒,壓在她這麼個毫無根基的小姑娘身上,帶給她的未必是福氣,更有可能是災厄。

  這不,就被逼著來應付她根本不喜歡的人,惹她如此傷戚心冷,連孤獨終老的退路都想好了。

  蕭逸輕嘆一聲,彎身撿回了楚璇的外裳,想要捋平上面的褶皺,可奈何剛才被揉搓得太厲害,又是極金貴的絲緞,怎麼捋也捋不回原來的平整,只有這樣皺著給楚璇披回去。

  楚璇見他這番動作,提著的心終於能落下來,正暗自欣喜,屏風後忽傳來窸窣聲響,緊接著是被刻意放輕了的腳步。

  這內廂房外連著抄手廊,從屏風後出去就能繞到後院,剛才的聲響肯定是老姑姑去向大舅母報信了。

  楚璇不由得神情一黯,眉間又攏上了難以紓解的愁緒。

  蕭逸偏頭看了眼屏風,心中瞭然,回過頭沖楚璇道:「剛才後邊一直有人,就是她把你帶過來的?」

  楚璇頷首。

  蕭逸垂眸沉默片刻,想要去抓她的手,可又驀然滯住,想了想,把手縮了回來,道:「不用怕,朕會解決,這件事不會有人再提,也不會有人來為難你。」

  楚璇眼睛一亮,抬頭看他。

  蕭逸含著幽淡的苦笑打量這小丫頭,她頭髮凌亂蓬軟,還有一綹被汗濡濕了緊貼在鬢側,唇上的膏脂都化開了,甚至薄紗下的肩側還落著點點淤青抓痕。

  瞧上去是挺狼狽的,但那粉腮漫上桃澤,卻又有著勾人心魂的嬌媚動人。

  這樣想著,這般的狼狽凌亂卻又能引出人無盡的遐想。

  蕭逸不敢再看,忙把視線移開,看見了擱在軒窗下的綠鯢銅香爐。

  香霧正杳杳飄轉而出,如被捻細的絲線,根根無斷絕。

  他眼中精光內蘊,略作思忖,霍然起身,把香爐鼎蓋掀起,把裡面焚剩的香粉一股腦全倒在地上,用腳踩滅。

  虧得還是堂堂梁王世子,竟能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做完這些,他又覺得封閉的屋內過於悶滯,探出手想要開窗,剛要撫上軒窗板的銅閂,卻又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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