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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知道,後宮不得干政。」

  蕭逸和煦笑道:「她沒有干政,朕就是讓她在屏風後聽一聽,聽總不礙事吧。」

  侯恆苑胸前的褚色官袍繡襟陣陣起伏,他深吸一口氣,強自按捺下噴涌欲出的怒氣,拿出了畢生的耐心和好脾氣,緩聲道:「殿前議事,來的都是朝中重臣,議的都是社稷要事,事關大周根基,怎能讓女子隨意窺得天機?」

  「朝政是朝政,後宮是後宮,妃嬪的位置在後宮,不管獲得的天子殊寵再多,都得切記不能逾越了本分。」

  最後一句話是對楚璇說的。

  楚璇盯著侯恆苑那張大公無私、生硬如鐵的臉,不禁生出來些幽憤,但顧念他年事高,輩分長,又是蕭逸的老師,不好太造次無禮,便把嗓子眼裡的話都咽了回去。

  蕭逸旁觀在側,卻看出來她有話要說,勾唇一笑,不嫌事大地道:「璇兒,這裡沒有外人,你有話但說無妨。」

  楚璇看看蕭逸,又看看侯恆苑,頗為含蓄內斂地搖搖頭。

  侯恆苑瞧她這副樣子,反倒上來氣,沉聲道:「貴妃娘娘有話請說,有教訓也請說,臣也不是沒聽過難聽話,只要言之有理,臣定坦然受之。」

  楚璇縮在袖子裡的手緊攥成拳,心道這老傢伙怎麼如此迂腐剛硬,偏偏還將自己擺在了看似一塵不染的道德之峰上,以先人之姿睥睨他們這些愚蠢且頑劣的芸芸眾生,好像只有他才是護國衛道的忠臣孤老,她就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孽。

  她嚴重懷疑,這老頭把自己當成了拼死直諫的比干,而她就是那不要臉、殘害忠良的狐狸精。

  這說好聽點是剛直不阿,難聽點簡直就是在犯癔症。

  她有那心思,有那功夫,去害他幹什麼?還不如沉下心來研究研究如何媚上惑主來得實在。

  深吸了口氣,楚璇微微一笑,柔聲道:「您是陛下的老師,您說什麼都對,包括您剛才說朝政是朝政,後宮是後宮,各自有各自的位置,嬪妃的位置在後宮,朝臣的位置在前朝。」

  侯恆苑依舊脊背挺直的站著,一臉的坦蕩無私,卻不知為何,看著楚璇那雙蘊滿靈光的艷眸,突生出些不安。

  只見她抬手扶了扶鬢側的赤金鳶尾釵,不經意間,透出懶散又略帶幾分妖嬈的風韻,她一字一句無比清晰道:「我清楚知道自己的位置不在朝堂,不能向朝堂伸手,可……您的位置也不在後宮啊。」

  侯恆苑被這麼輕軟軟的一噎,當即就上不來話了,吹鬍子翹髭地瞪著她,瞪了她一會兒,轉頭改瞪蕭逸。

  蕭逸正一臉春光溫柔地凝睇著楚璇,眸光里滿是寵溺,觸到他老師滿是控訴的眼神,勉強把過分上揚的唇角收回來些許,一本正經道:「璇兒,不能亂說話。侯尚書是朕的老師,老師怎麼會有錯呢?」

  他瞟了眼神色緩和些的侯恆苑,慢悠悠道:「就算他真有錯,那也不能說出來。他年事已高,咱得給他留點顏面。」

  侯恆苑臉上的表情驟然僵住。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一手教大的皇帝陛下,在無聲的注視下,突然覺得自己頭有點暈,還有……呼吸漸漸變得急促且艱難,一陣暈眩,只覺殿中的雕梁畫壁陡然翻轉,一片黑幕兜頭落下,他闔上眼睛歪倒在地。

  楚璇:……

  蕭逸:……

  兩人呆愣了瞬間,楚璇忙揚聲讓外面叫御醫,蕭逸則快手快腳地把侯恆苑扶到榻上。

  御醫診了半天脈,湯藥灌進去許多,只說是怒極攻心,沒什麼大礙。

  侯恆苑很快就醒了,醒來看都沒看蕭逸和楚璇一眼,掙扎著從榻上滾下來,腳步發著虛就踉蹌往外奔,頭都沒回。

  御醫退下了,侯恆苑走了,近前侍奉的宮女內侍全都散了。

  殿內重歸於寂,分外悄靜。

  蕭逸和楚璇默不作聲地看著對方,緘然良久,楚璇抬手撩了撩鬢邊的碎發,輕咳了一聲,道:「我就說我別在這兒吧,看把老尚書氣的,若是氣壞了身子可怎麼好。」

  蕭逸道:「我讓你在這兒聽,我也沒讓你拿話堵他啊。」

  楚璇埋怨道:「你是沒有,可你一直一臉讚賞地看著我,眼神里透露出滿滿的鼓舞,我被你這麼看著,我就有了底氣,壯了膽子,沒能忍氣吞聲,一股腦把藏在心裡的話全說出來了。」

  她頓了頓,撫住胸口,很是回味地想了想方才的場景,輕綻笑靨,美滋滋道:「我好像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可以直面旁人的偏見與污衊,能勇敢地為自己說話。從前遇到這種情形,我習慣了要瞻前顧後,猶豫難決,最後還得逼著自己把委屈生吞下去。」

  蕭逸目光柔和,滿是縱容地看著她,笑說:「從今往後你這習慣就要改了。因你與過去已不同,現在有人給你撐腰了,你可以行事欠妥,可以沒規沒矩,但唯獨不必要再去忍氣吞聲。我向你保證,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欺負你。」

  「我的璇兒一點身嬌體貴,美貌傾城,天生就是該一點委屈不能受的。」

  楚璇只覺心裡暖融融的,跳進蕭逸的懷裡,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痴痴眷眷地仰頭凝望著他:「思弈,你真好……」她秀致的唇角綻開如花般的笑,嬌滴滴道:「你要是能給我解釋解釋這是怎麼回事,那你就更好了。」

  說罷,她從袖中拿出一方黃錦封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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